与山洞崩塌时那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刻他们脚下的地面缓缓升起,周围的金色墙壁慢慢后退。
女子见识过金桥禁制的厉害,恐又生异变,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到了屋前。
在她眼前,高大的屋宇就像被人从中间切开一刀,正向着旁边分开,顶上夺目的夜珠之光得以照进屋中。
雷生手中短箭放了下来,环顾四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孟思鸠逃过一劫,远离雷生,爬到了右边的房屋。
但是他不敢出去。
女子显然很忌惮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想进来,此刻出去就是找死。
数息之后,他们或站或坐或躺着的地方,升高了一丈多。中间屋子完全分隔两旁,一座青色圆形的石台呈现在几人面前。
雷生这时才细细看到脚下的地面,原是铺了一层金粉,此刻晃动之下露出了地面的本来面目。
纵横的沟壑呈现复杂玄妙的图案,久远沧桑的气息迎面而来。
自始至终,雷生都没有见过其他的人,眼前的女子也不可能操纵石台上升,他下意识地向着四周看去,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窥探的目光。
那个黑暗的狭小空间,到底在什么地方?
石台上升之势停了下来,三个人都疑惑地看着这个青色的石台。
石台上方的夜珠光芒恰好能照射在圆形边缘处,青蓝两色交相辉映,有一种圣洁之光。
可是等了很久,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孟思鸠站起身来,就要朝着石台另一边跃下去。
雷生朝他看去,他分明看到,在孟思鸠动的一瞬间,他身下似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之前站着的地方,石台上由下向上散发出奇异白光,白光沿着石台沟槽亮起,刺透残余其上的金粉,呼吸之间就点亮了小半石台。
女子见孟思鸠要逃,飘然而起,三只短箭径直朝着孟思鸠后心射去,孟思鸠自知抵挡不住,心中突生一计,踢了一脚元庆,元庆横斜掠起,三只短箭就在他面门之前。
雷生在异变出现的时候就想到了元庆,身影忽然出现在三根短箭之前,引气术加身,白气隆起,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紫气,与短箭赫然相撞。
雷生与元庆向后疾退,雷生的双肩各插着一根短箭,身前各有两只短箭叮呤落地,他脸色一白,咬牙拔下身上箭矢,抱起元庆也要扑下石台。
女子实力卓绝,白绫又来,而当劲气裹挟着白布快到石台边缘的时候,女子突然感觉到类似于金桥一般的禁制,飞身掠至,伸手触动又被弹开。
她眼中微有怒意,心道又要被这三人逃过一劫,然而当她看到石台上方的三人时,却发现他们也好像被困在了石台上。
一堵若有若无的墙拦在他们面前。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雷生与元庆站在一边,孟思鸠一人站在一边,他们脚下的图案已经亮起,逐渐向中间汇聚,等到白光完全充满石台,夜珠之蓝,石台之青,图案之白,三色在空中猛然相撞。
在雷生和元庆的眼中,周围的一切瞬间消失,只剩下光幻陆离的各种颜色。
而女子看去,耀眼的光芒充斥天地,以她的目力竟然看不清石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这个石台蕴含的强大灵力正在复苏。
雷生感受到这种光芒落在自己眼中,眼前的一切都好似扭曲变形,就连身旁的元庆都变得模糊不清,除了他还抓着的臂膀,其他的地方似正被撕扯而远去。
空间的错乱让他恍惚间看见墟林中的场景,又仿佛看见苍茫壮阔的边关长城,又仿佛是东边无尽的沙漠,感受到了黑海凛冽的海风,北方的冰原上飘起了白雪。
一幕幕场景在他眼前闪过,身上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越来越剧烈,越来越锋利,就像是一柄柄锐利的刀刃在切割着他的血肉。
他低头看去,一道道细微的伤口中渗出血来,身前的盔甲被切成细丝,一切的外物都消失不见,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刺痛的感觉让他松开了抓着元庆的手,捂着双颊,从喉间爆发出一声嘶吼。
下一刻便被无尽的光芒吞噬,他感觉到一切的思绪离自己远去,他不断地下沉,光影渐渐消失,四周遁入无边的黑暗。
※※※
女子试了数次,光晕流转之下的石台宛若山峦,根本动之不得,但是与那金桥禁制不同的是,再没有那种聚力反击。
当她提气想要再试一次的时候,耳边响起一段话语,由远及近,声若洪钟,“别试了!”
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佝偻着的身躯的白色身影,女子立即收了功法,退开一步,恭敬道:“尊者……”
被她称作尊者的人此刻也看着眼前石台上的场景,眼含那种阅尽世事的沧桑,目光宛若凝实的光柱,射在石台光晕之上,石台只是轻轻一震,而其中蕴含的灵力则更加肆虐。
尊者目光中充满了思忆,带着一丝莫名的崇敬,静静地凝望着石台。
女子在他身旁弯着腰,以她的实力,在这个深晦如海的老者面前,也是噤若寒蝉,而更令她吃惊的是那石台的变化,尊者的实力她知道,不知石台是何物,竟是如此坚固。
片刻后,尊者微微垂目,向她看去,说道:“听穆雷说你受伤了,可是动了这里的禁制?”
女子点头,答道:“被那贼人算计一招,误入了禁制。”
“皇主设下的禁制,虽是随手施为,今时也不是你我能够撼动的。”
他回首看着两侧的金色屋宇,略带赞叹道:“他真当是一代天骄。”
女子闻言,浑身一震,却是没有说话。
此刻石台上狂乱的灵力才似乎稳定下来,并且在逐渐消退,片刻之后,那光芒收敛下去,石台方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青色再无半点光芒,其上出现道道裂纹,好像灵力散尽,此刻也要灰飞烟灭。
再看台上的雷生三人,已然不见,就像是在那种骇人灵力之下冰消雪融,消弭于天地之间。
见到此景,女子不解,颔首问道:“尊者?”
尊者负手而立,尽管他身形不甚高大,但是站在那里仿佛天地都静止了,身躯之中似是蕴含着让人仰视的力量,使人心诚折服。
他说道:“这许是世间最后一座阵法了,既是皇主所留,让他们离开或许也是他的意思,你我凡人,又怎能看透他的心思。”
女子心中惊疑不定,听尊者的意思好像是这三个人还活着,消失不见只是被这阵法移到了别处,此刻没有拿下三人,全是自己之责,便说道:“敢问尊者他们会被传去何处,属下这就将他们拿来。”
“他们到了何处?这样的阵法共有十几座,遍布南北,你何处去拿?”
他语气加重了几分,似是对女子不满,女子跪地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尊者责罚。”
尊者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留在那青色石台上,道:“区区几个蝼蚁,不必在意,天下大势将起,他们又能搅起什么风浪来。”
女子默然不语,跪地不敢起身,她背后身上的衣袍都在这股气势之下浸湿了。
※※※
墟林东去是命运神殿的疆域,命运神殿也与战争神殿东北边陲相接,东去是毁灭神殿,北方接着冰原,南方微末延伸到边关长城的边缘,与战争、毁灭、大地、弥陀四座神殿相比,也是龙川东岸唯一没有与南荒大山交界的神殿。
此刻在命运神殿所在的玄机殿外,巨大宽阔的白玉广场上空空荡荡,日光照耀其上,甚是宏伟。
白玉广场之上一座巨大的圆形殿宇,就是命运神殿所在,其**奉信仰的是命运之神。
还是清晨,微微有些冷意,白玉广场上脚步匆匆,由远及近,一人身着青袍,花白之须,眉宇间尽是慌乱焦急。
他站在殿前看了一眼门口匾额上‘玄机殿’三个大字,抬步走了进去,大殿之上,一人着白衣,两道白眉,面上褶皱,极为苍老,神色间也带着些许忧色。
这位就是当今命运神殿的三位大长老之首,玄崆,已活了近千年,在命运神殿之内威望最高,在其他几座神殿之内也是名头极响。
此刻偌大的玄机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来人径直走到玄崆面前不远处,玄崆高坐在上位,扫了一眼来人,是他的师弟,玄冥。
玄冥一到近前,便急切地道:“战争神殿的几族人马昨晚在墟林中受袭,千人折损了大半。”
玄崆神色微变,道:“攻击他们的是谁,可曾查清?”
玄冥摇摇头,道:“战局太乱,不敢太过靠近,但是那些人似乎十分清楚他们的行进路线,在路上设伏,这才让他们吃了大亏。”
“召回墟林中的影子,此事我命运神殿一概不知,传令下去,让铜壶约束河关、古乔、奇灵三族,近日不要进入墟林。”
玄冥闻言心中一惊,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沉默了片刻又道:“要不要告诉其他两位长老。”
玄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下之人,神色凌厉,道:“你是我的师弟,为何总是惦记着他们两个?”
玄崆的话让玄冥悚然一惊,眼前之人虽是他的师兄,但是地位实力高过他太多,此刻对自己的不满溢于言表,让他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大长老明鉴,我绝无此意。”
玄崆垂目扫过一眼玄冥,让他如坐针毡,就想告退。
殿上之人收了那种隐隐压迫的气势,道:“既然你来了,正好有一件事要你做。”
玄冥向上看去,玄崆一手伸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圆盘正躺在他手中,圆盘分两色,中间有淡金色,此刻在缓缓转动,其上密密麻麻皆是文字,这么小的东西,给人以囊括天地万物的错觉。
圆盘四周也篆刻这两行字,断阴阳五行,看掌中日月!
这是命运神殿的神器,天机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