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俯首恭敬道:“禀告大人,一切都已查探得清清楚楚,卑职也已经跟计大人说个明白了。”听到这青年的话语,计千总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发出声来。
张管带颔首表示赞许,又对计千总道:“不知计大人安排何时下水?”
计千总走上前躬身答道:“一切听凭大人做主。”
张管带闻言略一沉吟道:“那就赶早不赶晚,就现在吧,事情办妥后差人向本官禀报就成,没有问题吧?”言毕紧盯着计千总等他回话。
计千总抱拳作揖朗声道:“请大人放心,卑职定当不辱使命。”
张管带点点头,笑道:“那就提前预祝计大人马到功成,本官将静候佳音。”言罢转身行了出去。
计千总将张管带等一干人众送出洞后,瞧着他们俱已走远了便回过身来,大声喊道:“大伙都听到了吧,管带大人已经下了令来了,要今儿就下水,大家给老子都提起精神来,重新再仔细检查下,看有否纰漏,仔细点啊,这可是提着脑袋的活,可马虎不得。若是里边再有象前些日里那只怪兽的话,大伙齐心些把它捉了来送给那费胖子。”此话一出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老刘头轻声道:“看样子是要下水了,一会你跟着去瞧,看他们到底在寻些什么事物?”
阳有仪点点头,自顾做着手里的活,头也不抬问道:“那您呢?您老惧水,一会怎么办?”
老刘头看了看四周,道:“这你不用管,一会老汉自有办法脱身。”
计千总的话声再起:“都细心查验完了吧?没什么纰漏了吧?”众人立起身来齐唰唰道:“请大人下令!”
计千总道了声:“好!”接着大力一挥手,高声道:“下水!”
众人得令,抬起竹排子缓缓往水中涌去,人数虽多,但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到了水里放下排子按照顺序一排一排的向水潭深处划去。阳有仪也跟着那组人抬起竹排朝水里行去,转首一瞧,那老刘头早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几时走的。
阳有仪这组比较靠后,他朝后瞧了一眼,只见后边只跟着三个排子,最后那张竹排就是计千总所在,他盘腿坐在竹排中央,双眼紧闭似乎是在闭目养神。阳有仪转回头来仔细观察起自己所处的这只排筏来,竹排是由三十余根奇粗无比的大竹筒子分上中下三层紧紧联固在一起,每层约十来根竹筒子组成,宽约六尺,长约四丈,这样的竹排承重能力极佳,但也极其沉重,不好操控,是以每只排子上都需要了二十余名划桨手。上边堆满了成捆成堆的粗麻绳,还有一个绞盘架,他朝其他排子也瞧了瞧,基本都放着一样的事物。阳有仪心道:“若是载人,按现在每只排筏上也不过就二十来人,何需弄那么大的排子?而且尚有绞盘子,成堆的粗麻绳,说明所要找寻的一定是极为沉重庞大的物事,這水潭里到底藏着有什么物事呢?”
划了良久,阳有仪打量着四周,目及之处皆黑沉沉一片,再也看不到两侧的洞壁,只觉得到处都是水面,也不知有多长有多宽。除了众人的划浆声之外,真是寂静得有些可怖,若不是往上瞧还依稀看到洞顶的石壁,还真以为自己到了一个远离世间凡尘的空间里。阳有仪心下估算着时辰,从方才下水到现在,应该也将近划了两三个时辰了,心里甚是惊诧:“这水潭到底有多宽,而这些人又将排筏划向何方?”心里憋得慌,只希望旁边有人多嘴说出来,甚至是发牢骚都成,可除了众人沉重的喘气声和摇动的划桨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气息声。
又向前划了一阵,忽闻前边隐约传来阵阵惊呼之声,紧接着听到数声轻微的噗通噗通声,似是什么事物落到了水里。阳有仪眺目朝前方望去,只见前边的排筏一只接一只的停了下来,阳有仪这组排筏也跟着停将下来,那计千总在后边喊道:“怎么回事?传话上去,问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只听一声接一声的问话一直传到里边去,约莫半支香的功夫,前边传话转返了回来,原来里边水下全是怪石林立,有的直接露出到水面上,最前边的两只排筏划得急,没注意到水下的情况,与怪石撞到了一起,其中一只直接被怪石顶翻了过来,筏上人员物事等等皆掉落到水中了。
问明了情况,那计千总皱眉道:“那烟鬼怎么探查的?事先怎么不和我明说此地的详细情况?”
旁边有一人接道:“计大人,小的前些日都跟着安大人,潭里也来来回回了数次,从没见着这些怪石啊?莫不是我等走错道了?岔到一边去了?”
计千总冷哼了一声,道:“若是真走错了,那倒好得很啊,只怕那烟鬼也从没来到过此处的吧?”
那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计千总也不理他,高声道:“加把劲,划上前去瞧瞧!”
阳有仪只见计千总那筏加快了速度从自己身边划了过去,连续越过前边的一只只竹筏子,往里边深处驶划而去。过不多时,只听里边传出话来,有人喊道:“计大人有令,继续前进,前边水下有怪石,大伙瞪大眼珠子小心点。”
阳有仪这组终于划到那怪石林立之处,一眼瞧去不禁感到脊背有些发凉,只见水上水下皆布满了形状怪异或大或小的石柱,在火光照耀之下,就如同一只只不知名的怪猛异兽,正藏匿于水中张牙舞爪,等着吞噬掉他们这一干人众。一只竹筏侧翻在石柱林边上,卡在两石柱之中,应是方才被石柱撞翻的那只竹筏子,只是不知道上边落水的人都救上来没有?所有的竹筏子都围在了石柱林边上停了下来,望着满目层层叠叠几乎都没有丝毫空隙的怪石林,人人表情凝重之极,想要穿越过去,谈何容易?
众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只听那计千总叫骂道:“我说你们安字营引路的,莫不是存心戏耍消遣老子来的?这哪有路?”
他话音刚落,一只竹筏上有一人跪下急道:“冤枉啊,小的们哪敢欺骗大人?这地明明是来对了,只是黑暗之中,瞧得也不大清楚,估计走岔了点也是有的。况且那路标是安大人亲自插的,小的们也是糊涂之极,怎的就找寻不着了?”
计千总气呼呼道:“那好,大伙往两旁走,沿着边搜寻看看,看是否有地儿能绕得过去的?若是没有,先将你等杀了再说。”
众人听令,当下划着竹筏朝两侧撒开,沿着石林的边缘寻找能够穿越的水面。阳有仪所在的竹筏跟着右边的队伍向右侧划去,也不知划着多久,只见这怪石林一处接着一处,一片连着一片,竟似永不着边际。众人只觉得越走心是越凉,只怕是走到天边也无法将这怪石林走到头。阳有仪心道:“恐怕这些人要去哪自身也不知道,否则怎会误入到这死路中来?只是连地都不知道又如何搜寻他们想要的物事呢?”
心下正疑惑间,便看到前方的竹筏纷纷掉转了回来,他所在的筏上一人对前方喊道:“兄弟,怎么了?”
前方有人答道:“回去吧,到头了,碰上洞壁了,此路不通。”
只听筏上一人低声嘟嚷道:“真倒霉,划了大半日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还偏偏卡在此处了,再寻不到出路,莫不是要掉头回去了?”这人话语一出,竹筏上众人顿时都七嘴八舌嚷嚷开了。
阳有仪对着前边一人忍不住问道:“兄弟,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人头也不回奇道:“计大人不是说了吗?你不知道?”
阳有仪笑道:“不瞒兄弟你,那日计大人吩咐下来的时候我正有些内急,就出外寻地去了,所以没听明。”话语声中已暗运功力遍布全身,若是那人生疑便先下手为强,将竹筏众人俱都打落水中再说。
好在那人并不起疑,答道:“这也难怪你不知,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意思好像是说这水潭里有样物事极为重要,安大人已经查明所在并做好了路标,我等前来把它们取出运回便可,具体方位我也闹不明白,反正眼瞅着肯定是迷路了。”
阳有仪哦了声继续问道:“路标?可我们一路行来也未见什么路标啊?”
那人道:“可不是么?我也觉得纳闷,前边引路的那几只筏子就是安字营的家伙,据说他们都来过好多次了,不过我估计那都是瞎编的,要不怎么还带岔路了?”
另一人接道:“还不是为了交差么?随便编些瞎话哄哄上头,反正吃苦的又不是他们,我们这些人就替他们背上黑锅了,若是寻不到那物事,计大人肯定落不到好。”
那人听了点点头道:“这倒也是,这次我们若是空着手回去,那安大人就有借口数落咱们的不是,计大人到时肯定是有口难辩了,弄不好都得革职查办了,他娘的,这安大人使的手段好毒辣。”
阳有仪又听后边有一人道:“我倒还怀疑这水里边到底有没有那事物还说不定,估摸着是安然那家伙编出的瞎话来让上头故意整治咱们的,谁不知道安字营那些家伙的心思?还不是想除掉计大人而后快。”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正骂得凶间,前边一人嘘了声,低声道:“莫吵了,计大人就在前边。”众人一听立马住了嘴,又恢复了静默划桨状态。
原来已是折返回到方才的起点处,往左侧寻路的竹筏也陆续跟着返了回来,不用说,和右路一个结果,都是碰到了洞壁无路可寻只得折返了回来。等两路竹筏把情况都禀告完毕后,计千总急得双手猛绕了绕头,骂道:“**娘的,怎么就无路可寻了,安然那家伙骗了老子,老子回去和你没完。”当下吼道:“安字营的龟孙子们,你们还有么话可说?”声震如雷,在空旷寂静的洞穴中只把众人的双耳震得嗡嗡作响。
停与他身侧一只竹筏上的众人齐唰唰跪了下来,身子簌簌发抖,一人壮着胆叫屈道:“大人大人,小的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大人您啊,这些日子来小的一直在此潭里泡着,可真的没见着这些怪石啊,小的们方才还奇怪来着,寻思着莫不是行错路了?”
计千总嘿嘿冷笑道:“行错路?你们天天**在这水里泡着游着,怎么就没见迷过一次路?怎么的,赶上我就认不得道了?”
那人颤声道:“大人可冤枉死小的们了,可不是小的们要故意带大人和众位兄弟进歧路的,这实在是……”话还没说完,只见计千总纵身一跃,已跳至他们的竹筏上,只听嗵嗵嗵数声,水花四溅中筏上诸人悉数被他一手一个迅捷无比的抛到了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