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有仪道:“那还当真奇了怪,官家的人插手到地面上的事情来,何况来得人还不少,至少是万人上下,可又不打着官家的旗号,当真让人费解。”
那计千总右手抠了抠他那满头乱发道:“那夜里几人到底是什么人物?身手都皆为了得啊。站与山道那人老子与他交了几合数,甚是厉害得很,这荒山野地的竟然也有如此人物,当真令人奇怪得紧。小六,老子叫你去查他们那几人的来历都查清楚了吗?”
一个年龄看起来甚少的小个子黑衣人站起来道:“禀告大人,前些日里管带大人吩咐下来,叫我等一干人众不得随意外出,以免泄露了行踪坏了事情,所以所以……”说到这里不禁支支吾吾起来。
计千总面色一沉,厉声道:“所以你就没得出去查探,是不是?难道你没说是老子叫你出去查探情况的?”
那小子吓得赶忙扑地跪倒,惶声道:“小的已经说了,可管带大人不依,他说此事交由安然大人去办便可,叫小的只管安心在洞里待命就成,还说还说……”
计千总急骂道:“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老是半截半截的,还有什么?快说!”
那小子答道:“还说谁若违抗军令,擅自外出,斩立决,就是就是……”说到这又抬头看了计千总一眼,颤声道:“就是大人您也不例外。”
计千总听了之下脸色铁青不发一言,众人知道他脾气暴烈,只道要发起大火来了,不料他沉默良久,只是挥了挥手,对那小子柔声道:“你起来吧。”言罢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缓缓走了出去。
老刘头笑嘻嘻道:“真是官压官,压死人,如此身手了得的人物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嘿嘿,还是我等山野草民过得逍遥自在。”
阳有仪道:“此人身手不在我之下,以后少不得还要和他斗上一斗。”
老刘头笑道:“那你得赶紧,要不然没等你俩打成,他的颈上人头早被他的顶头上司给咔嚓了。”说罢神情甚是幸灾乐祸之极。
自那计千总走后,洞中诸人又恢复了原样。两人盯看了良久,也觉得索然无味,实在是也探不出什么消息来了,正要退着出去,却见那计千总又大步行了进来。他站在洞口处大声喊道:“听令!”那洞中诸人皆齐刷刷的站直了起来,只听那计千总道:“大伙拿好水靠,将一切准备好了的物事都拿上,跟我进来。”说着举步便朝老刘头所说的有水潭子那洞当前行去,众人纷纷随后跟去,其中还有数人抬着好几个竹子捆扎而成的大排子。
老刘头一惊,道:“他们要下水潭子。”
阳有仪惑道:“他们要下水作甚?难道水里有一些他们想要的物事?”
老刘头道:“咱们跟上瞧瞧,难道水下当真藏有什么稀奇的玩意不成?”待下边人众都悉数进入那洞里良久后,老刘头当先跃了下去,这老头轻身功夫绝高,如同棉絮一般轻飘飘就到了地面,可阳有仪就犯难了,他一身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可就偏偏不会这劳什子轻身功夫,这小洞离地面有十余丈之高,跳下去还不摔成肉酱了?老刘头在下边不停做手势叫他下来,阳有仪四处打量,想寻得个着手的地方慢慢攀爬下去,可放眼瞧去,四处皆光溜溜一片,哪有什么可攀爬之处?
这下就有些滑稽了,老刘头不会水性,就算跟着去也瞧不出甚么名堂来,阳有仪水性极佳,偏偏又卡在洞壁之上下不去,这下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都急得满头大汗却有无可奈何。老刘头在下面急得直打转,忽发现洞里散落着许多长竹筒杆子,估计是那些黑衣人扎竹排时所剩下的废料,根根少说也有四五丈长。当下大喜过望,拾起竹筒子就一根根并排着竖了起来,斜靠在洞壁上,一切准备妥当后就连连招手叫阳有仪跃下来。
阳有仪见竹筒子虽长,但斜靠在洞壁后离他所在之处仍有六余丈的距离,只是跃到竹筒子上采用借力卸力的办法也不是不行,总之无论如何都是要下去,就权且试上一试。当下深吸一口气后纵身朝竹筒子跃去,竹筒子韧性极好,阳有仪脚尖一触到竹筒子上,趁着竹筒的弹力借力跃起又继续往下跃,如此反复几次后下冲的力势减弱,阳有仪这才跃下地来,又朝前奔了数步将冲力卸掉后方停了下来,回首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小洞,不禁呼出一口气来,背后衣襟都让冷汗浸湿了。
老刘头见他已经安然下到地面,忙招呼他一起将那些竹筒子收拾好,免得让巡视的人给发现了坏了事,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朝那洞口悄悄奔行了进去。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一条长长的洞道,拐过几道弯后,便见前边有火光传了进来,人声吵杂.两人放慢脚步,无声无息悄悄摸了过去,趁站在外边的人不注意之机,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站得比较靠里的两人击晕拖了进来,剥下他们的衣物换上.
老刘头身材瘦小,换上的衣服是又宽又长,极不合身,阳有仪所与换之人的身材倒是相差不大,甚是合体.阳有仪瞧了老刘头一眼,低声笑道:“不知这些官兵里有没有伙头军之类的人物,否则怎么收了那么老的军士?”
老刘头悄声道:“我藏在暗处里,他们正忙着,料来也注意不到,你出去瞧瞧。”说着就推了阳有仪几把,阳有仪轻笑几声整理了下衣襟,朝外走了出去。
才一出了洞道口,眼前便呈现出一个大水潭子来,一片黑通通的望不到边,朝水面瞧去,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当下不由暗暗心惊:“此洞都已经大得惊人了,里边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巨大的洞中湖泊,世间洞穴千千万,看来当属此洞最为奇特了。”
正自惊诧间,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叫道:“哎!兄弟,来搭把手。”原来他站立之处旁边正有人在整理加固竹排子,正缺人手,见他个大汉傻傻的站在一旁,便拉来帮忙。他应了声低着头忙过去帮起忙来,刚开始他还担心会让人瞧出破绽来,做了一会却发现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这里的人众都在忙着手里的物事,再加上灯火并不算很明亮,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外人。他定下心来,边忙着手里的活边放胆四处张望,只见那计千总光着膀子在人群里走来行去,不停吆喝着:“兄弟们卖力些啊,加紧着干啊,一会管带大人带着安大人费大人他们过来亲验,大伙儿都给老子争点脸,别让那俩王八龟孙子瞧着笑话。”此话一出,众人轰然大笑,计千总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老刘头正躲在暗处里贼头贼脑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瞧着,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来的人还不少,再呆在此处势必要被撞个正着,当下心一横,硬着头皮低着头行了出来,挤到阳有仪身旁蹲下,装着帮他捆扎排子。阳有仪猛不丁见他蹲在自己旁边,不禁吓了一跳,正要出声,老刘头使了个眼色叫他禁声,阳有仪会意,自忙自的事去。
不多时,便见洞里行出一大群人来,当前一人是个面上留有三绺长须,身子清瘦,年约五旬上下的老者。后边紧跟着两人,左首一人面色阴沉,长着尖嘴猴腮,手持着一杆长烟枪的青年人。右首那人却体态胖硕,满面笑容,神态极为和蔼的中年人。他们三人的身后呼啦啦跟随着一大群黑衣人。
一见这三人行了进来,那计千总忙忙迎上前去,对领前那老者低首作揖道:“卑职叩见管带张大人!”说罢便要跪下行大礼。
那张管带摆手制止道:“哎,计千总,这都不是外人,再说行军在外,一切从简,一切从简嘛,这繁文礼节就免了吧!”计千总道了声谢,低首侧步让到一边。
张管带问道:“计大人,吩咐你的事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计千总答道:“卑职自月前接了大人的令后,不敢有半点耽误,立即着手经办,如今下水的行当和物事都准备齐当。”
张管带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如今军事紧急,乱党猖獗,这事万万拖拉不得,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计千总点头称是,做了个请字的手势,对张管带诸人道:“请管带大人和诸位大人亲自查验。”
张管带笑道:“计大人行事素来雷厉风行,本官哪有什么不放心之理呢?”嘴上如此可脚步还是朝前迈开了,边走边瞧巡查起来。
计千总不紧不慢跟在众人后边,那胖子回过头来笑容可掬道:“计大人,这次进去若是捞着什么好处可别忘了有兄弟一份哦?”
计千总心里骂道:“妈啦个巴子的,你这只老狐狸,若是真有好处你怎么不争着去?捡了便宜还***卖乖!”嘴上却轻笑道:“那是自然,若是有着什么天大的好处那是忘不了费大人你的!”胖子连连点头称谢,笑得眼睛都要被面上的肥肉挤掉了。那青年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后冷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只顾往前去了。
胖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待他走远了朝地上“呸”了一口,低声骂道:“什么玩意?”计千总笑笑伸左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也不出声径朝前跟了过去。
张管带边瞧边点头,来来回回走上几圈后,停下来问道:“不错不错,本官甚为满意。”转首对那瘦子青年问道:“安大人,那地你都查得清清楚楚了吧?确认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