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夏，阳光热辣辣的灼人，湿闷的热流在空气中肆无忌惮的流动着，急诊室里人头攒动，中暑的，外伤的各种急症的病人络绎不绝。舒韬坐在外科诊室的诊台前几个小时忙的忘了时间，看完最后一位患者，再抬头天已经全黑了，这是舒韬轮转外科急诊的第三个月。隔壁诊室的急诊大夫走过来，
“韬哥，这么晚了，晚饭还没吃吧，去吃食堂吃点夜宵，这里我看着。”
“饿，早过劲儿了，我去喝瓶冰镇汽水去，你想吃什么，哥给你捎回来。”舒韬说着用手背擦了下额头的汗珠子。
“凉的，什么都行。”
“妈的，老子今天就是要看急诊，你不给我挂号，试试。”
“你的病情不符合急诊要求，我不能给你挂号，还是明天看门诊吧。”
“黄毛丫头，看你长得的那副丑模样就欠揍，再说一句不给挂号，揍你。”男子挥起拳头喷着酒气骂道。
“你这护士也是，给谁看不是看，就挂个号呗，我这哥们儿可喝多了啊，要是发起脾气来我可劝不住。”另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帮着腔。
“喝多了，就可以骂人，打人啊，不能挂就是不能挂，看急诊要符合急诊条件。”小王护士本能的往旁边儿闪了闪身。
“妈的，老子今天非抽你个不识好歹的贱货。”
两人正说着听到诊室外面的吵闹，舒韬瞪着眼睛飞奔了出去。
“少拿指头指着别人，出门前没漱口啊，说话带着臭味。”舒韬风风火火的推开看热闹的患者家属来到分诊台前，伸手打开男子指着小王鼻子的手。
同时舒韬的大嗓门儿在湿热的空气中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醉汉和他的同伴愣怔了一下，同时看向了舒韬。
“这是怎么回事，小王？”
“这个病人说他两天前就感冒了，嗓子疼，可是刚给他测了体温没有发烧，非要看急诊，我说不符合急诊条件，他就骂我，还要打我。”刚刚独立顶班的小王说着眼泪直往下掉。
“你的症状不属于急诊范围，明天看呼吸科门诊，赶紧走。”舒韬看着满身酒气的五大三粗的壮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葱啊，我和她说话呢，你他妈的滚一边去。”醉汉看看比自己矮了一拳的舒韬骂了一句。
“你什么态度啊，怎么和病人说话呢，你什么狗屁大夫呀。”小胡子继续跟腔。
“人话是和人说的，喝多了回家睡觉去，别再这撒酒疯，大夫护士是治病救人的，不是没事让你拿来骂的，还有以后出门在外把嘴巴放干净些，要想骂人你算找对人了，我三岁能说利落话就会骂人了。”
“骂人，老子还会打人呢。”说着醉汉抡起巴掌就向舒韬脸上扇来。
“啪”只听的一声脆响，醉汉打向舒韬的手扇了个空，自己却挨了一巴掌。
“我脱了白大衣，跟你一样，你不会说人话，今天老子就教教你。”
说着舒韬早已经甩掉身上的白大衣。
“小子今天我打不服你，我是你儿子。”说着醉汉暴怒的抡起拳头照着舒韬的脑袋打去。
舒韬也不含糊，闪身就是一脚，两人你来我往打成一团。小胡子一看伙伴处于劣势，也加入战团，一时间急诊室的楼道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多起来。很快赶来的其他大夫和保安分开人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三人拉开。
“打人啦，打死人啦，什么××大夫不给看病还打人。”醉汉没想到看着没自己高，自己壮的舒韬还真能打，喘着粗气嚷着。
“打的就是你这种混蛋，再没事找事，欺负人，我还打你。告诉你，老子脱了白大衣，就是为了教训你。”舒韬抹了把鼻血，指着鼻青脸肿的醉汉。
“好，你等着，我们告你去，小子。”小胡子拉着醉汉一边往外走，一边颤着声叫着。
“老子就等着你去告了，在这想撒野，欺负刚毕业的小姑娘没门，老子姓舒名韬，等着你告，像你这样喝两口酒就撒酒疯的我见多了，再不走我还揍你。”
“行，你等着。”醉汉看着舒韬瞪圆的双眼，讪讪的走了。
第二天，婉婷来到科里，玉兰跑过来，撞了撞婉婷的胳膊肘，
“知道吗？昨晚舒大夫在急诊教训了一个酒鬼，想着都很man呀。”
“从小就是不省事的打架精，他自己也挂彩了吧？”婉婷撇撇嘴。
“好像左眼被打青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么man我喜欢。”玉兰陶醉的笑着摇摇头走了。
“怎么着昨晚充当好汉，打爽啦，听说都乌眼青了啦，被打的够重吗？”等玉兰走后，婉婷赶紧给舒韬发了条短信。
“丫头你这是安慰你哥呢吗，好汉不假，我怎么会被打，只有你哥打人的份，当然战场上难免小伤，不算啥。”手机上闪烁着舒韬的回信。
“切，好好在家呆着，下班去看你，别吹牛了，肯定一脸花花绿绿的，好看极了。”
“我妹子就是心地最好的小辣椒。”
“再叫我一声小辣椒，我把你另一只眼睛也打青了，让你来个对称美。”然后婉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下班后，婉婷顾不得烈日余晖依然很热，“嗖的”向舒家赶去。好在医院离舒家就两三条街道远，婉婷十来分钟就连跑带颠的到了。
再熟悉不过的小院，再熟悉不过的蝉鸣声。看着坐在老杨树下，伸长脖子望着院外，嘴角、前额淤青一片的舒韬，婉婷又好气又好笑。
“大热天的还真过来看哥，有良心，冰镇的北冰洋汽水，解解暑。”舒韬把早早准备好的冰镇汽水递给婉婷。
“不在屋里歇着，站在树底下干嘛，听蝉叫呐？”
“树底下凉快，正好可以第一时间恭候妹子你的大驾。”
“大的还是不重，还能贫嘴，疼不疼，我拿了盐水棉球给你擦擦伤口，抹点药。”说着两人进了屋。
婉婷拿出换药盘，将棉球倒上盐水，轻轻的擦着舒韬的前额和眼角的淤青，然后抹上消炎的药膏，最后轻戳了一下舒韬的脑门，闭眼享受状的舒韬“咝”的叫了一声
“姑奶奶轻点儿，你哥我可是人肉做的，不是钢铁侠。”
“不让你疼，下回还打架。”婉婷半嗔怪半心疼的说道。
“这不是打架，这是看不得你们这些小护士累死累活的还要被人欺负。”
“不过，舒韬哥哥你真的很男人。咱们科又有好几个女孩崇拜你了。”
“那当然，你哥我虽然算不上玉树临风，可咱爷们儿呀。”
“听到有女孩子崇拜你，你就飘起来了吧。”不等舒韬说完婉婷狠狠地拧了舒韬的耳朵一下。
过了些日子，舒韬脸上的淤青退了，和婉婷没有挑明的那份情意也浓了几分。有舒韬的陪伴，失恋将近一年的阴霾从婉婷的心中渐渐散去，虽然婉婷想给自己的感情一个恢复期，暂时并不想开始新的恋情，但是不知不觉间对舒韬更多了些惦念和欣赏。
虽然说那一架后被扣了些奖金，但是爱情又有了盼头的舒韬，人越发的精神了几分，只是几个月的急诊，没有机会上手术，手痒，心里更痒。
于是舒韬每次急诊下夜班，交完班后，并不急着回家休息，而是回到外科病房，跟着主任查房，帮着做些科里的杂事，没人时及时给老烟民主任递上一颗烟，闲聊上几句，
“小韬啊，你在急诊呆了也快四个月了吧，你小子每天往我这跑的勤快，是想赶紧回科上手术了吧？”主任眯着眼睛在空气中吐了个圆圆的烟圈。
“是呀，主任就是英明，我的那点小心思什么时候都瞒不住您，这些日子确实都想着和您上手术的日子，过过瘾，离开手术台还真想。”
“你小子人聪明，嘴好，专拣我爱听的说。不过二线大夫轮转急诊是科里的规矩，你是我的在职研究生，也就是我的入室弟子，我就更要按科里的规矩来，不过已经四个月了，该换别的人去急诊了。下周你回科吧。”
“谢谢主任，终于有可以在手术台上向您学本事了。”想到又可以重回手术台舒韬心里开出一朵灿烂的小花。
“乳腺旋切的新项目听说过吧？”
“听说了，超声引导下的乳腺旋切术创口小，伤口恢复快，出血也少。“
“嗯，它虽然不能完全替代乳腺切开术，确是乳腺切开术的最好补充。现在广州人民医院等已经开始开展这项手术了，效果不错，我想着咱们也要跟上，你最早就是干超声影像的，这些年你做的超声引导下的乳腺取活检，确实为乳腺病人提高了乳癌诊断的准确率。我想着让你去广州进修这项新技术，愿意吗？”
“愿意，太愿意了，谢谢您的信任，我肯定好好学，等回来把这项手术尽快开展起来。”
“这一晃你也工作五年了，也该到评主治医师的年限了，而且你小子有灵性，手术也达到主治医师的水准了，我还是满意的。”
“现在院里博士一大堆，我只是在职的硕士学位，虽然有您这样好的名师，在您手下学了不少手术技巧，可是我自己评职称的科研论文和院里的那些博士相比没有太大优势。”
“所以呀，你小子这些年把超声影响学用在咱外科方面是对的，现在机会来了，科里只有你有超声影像技术，这进修乳腺旋切的事只有你更适合，把这项手术开展起来，再产出些在这方面有份量的论文，评职称时也就有拿的出手的硬件了。”
“嗯嗯，会的，您为我想的太周全了。”
”你是我的弟子，关起门来说，我总要为你多想些，当然你这些年自己也争气，论手术你在咱科年轻人中确实是出类拔萃些，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好好干，别让我和你爸失望。“
”主任感谢的话我不说了，我不会让您失望。“
时间对于医院的人们总是过的格外快，一晃暑去秋来，蚊虫恹恹的卷起翅膀，天气也收起盛夏的浮躁难耐的热度，小秋风刮出几分让人舒适的温柔，娇艳的月季，浓烈的串红，紫色的蝴蝶兰，还有那满树的红山楂温柔了岁月。舒韬已经从广州进修回来，超声引导下乳腺旋切的步骤早已熟烂于心，但是看一百台手术不如亲手做几台手术更让一名外科医生手术成熟起来。
舒韬下班后，直接骑着自行车来到自由市场。
“老板，来十斤牛肉，瘦点的。”
“小兄弟，你放心，我卖的牛肉可是吃咱家草原的青草长大的，包你回去吃了，还想来买。”
“好嘞，多谢老板。”
“老板，来五个淹水疙瘩。”
”给你拿个五个大个的，吃完了再来啊。“
“好嘞”
舒韬拎着牛肉和水疙瘩回到科里，把B超机推到处置室，找来一把手术刀开始切水疙瘩。
“韬哥，你买这么多牛肉，水疙瘩，这是要在处置室埋锅造饭呀？”晚上要接大夜班的婉婷吃完晚饭回到科里看到拎着牛肉走进处置室的舒韬，好奇的跟进屋。
“妹子，没回家呀。”
“要接大夜班，时间还早先上上网，就去睡觉了，回不了家。你还没回答我，你这是干嘛呀？”
“这不是，新技术学来了，总要练熟了是吧，可是在哪儿练，我就想了个主意把水疙瘩切成各种肿物的形状然后塞进牛肉里，我再用旋切的方式切下来。练多了，就好拿捏手法了，练熟了才好给病人切乳腺肿块，才好把新业务开展起来呀。”
“好主意，韬哥，反正我现在是下班休息时间，正好我来帮你切水疙瘩，再塞进牛肉里，你就专心在B超下练习旋切牛肉里的水疙瘩。“
”别了，夜里你还要上班，早点儿睡去，我自己就行。“
”这才几点呀，我哪里睡得着，两个人一起干活不累。“
”好吧，有你在旁边我求之不得，不过说好了，我练到九点，你去休息。“
“我无法忘记你动情的双眼，总似梦似醒若隐若现......“婉婷轻哼着歌，生涩的切着水疙瘩，长的，方的，棱形，葫芦形的，婉婷把所能想到的乳腺肿物的形状全部切出来，再用刀在牛肉上切开口，把各种形状的“肿物塞进牛肉上的一个个裂口里埋好。舒韬聚精会神的在B超机引导下将一个个“肿物”一条条切出来，每一个角落的残余也不放过。每一个“肿物”切除，舒韬都会情不自禁的宠溺的看一眼婉婷，
“小丫头，认真起来的样子，也是可以如此宁静，温婉，醉了时光。“舒韬默默的咧嘴笑了。一股暖流温柔了舒韬的四肢百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