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温从腰间拔出宝刀挡去暗器,看花小福如此,恨铁不成钢道,“跑啊!趴着当蛤蟆吗!”
雪下的越来越大,山谷中除了飒飒的风声还有刀剑相撞的声音。
花小福此时仰躺着抚着额头,疼的龇牙咧嘴。她很想跳起来反驳夏侯温,但现在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到头顶的天空都在转圈。她强撑着站起来居然扑腾了好几下又跌下去,花小福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如此不敏捷的身手。
最后一个杀手招式更加凌厉且变幻多端,他自知硬碰硬自己是敌不过夏侯温,便趁夏侯温不备抽身向花小福扑去。
花小福在他的剑砍下来的瞬间朝旁边又翻滚了几下,那杀手竟举着剑在地上来回刺,那架势颇像势要把花小福叉在剑上。花小福躲一下就尖叫一声,好几次那泛着寒意的剑都能映出花小福黑乎乎的鼻孔了,却还是被她滚来滚去躲开。
眼见着花小福实在滚不动了,最后一剑就要直直的落在她脑门上。那杀手却感到小腿一紧,随即被夏侯温用鞭捆住腿脚拉出草丛,再狠狠的抛在地上。
杀手一个踉跄摔在雪地上,结结实实的来了一个狗啃泥。
他似是犹自不死心,朝花小福扔去三枚暗器。花小福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挣扎着站起来,自知自己躲得过一枚暗器,却躲不过三枚。
夏侯温此时鞭子缠着杀手的腿脚,他没有犹豫,飞身向花小福而去。
花小福忽然觉得此时天地间时间慢了下来,大雪慢慢落在他们身上,就连山谷里的松树摇曳的叶子也缓了速度。她眼里倒映出的是天地——
以及夏侯温扑过来替她挡住暗器的身影。
暗器嵌入夏侯温的背部,他闷哼一声。
夏侯温背对着杀手,已露出空门破绽。黑衣人挣脱捆住他的鞭子,提剑再次向夏侯温刺来。
花小福再回过神时,发现剑锋已经穿过夏侯温的肩胛骨。她颤抖着抬头,发现夏侯温那幽深的瞳仁里映出了她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那杀手随即将剑拔出,夏侯温身子随之一颤。花小福仿佛听见了鲜血洒落雪地的声音。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于花小福来说,却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夏侯温回身徒手抓住刺客的剑,咬牙一掌将刺客打远,血从他的手掌一滴滴的落下来。
“跑…”夏侯温转头最后吩咐了一句,便飞身上去缠住黑衣人。
花小福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猛子站起来,顾不得发软的双腿,疯狂的朝山下跑去。她脚下是泥泞的雪,好几次被裙子绊倒,她又手脚并用爬起来往山下跑去。
山风带着肃杀之意,卷着风雪吹迷了她的双眼。松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扑簌簌的落下一阵飞雪,天色更加深沉阴暗。
花小福最后一次被绊倒,她爬起来扭了扭几乎快要冻僵的膝盖,只觉得鼻子一热,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了出来。她抬手摸了摸,一抹殷红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抹了一把脸,又一步步往回走去,开始用走的,后面干脆跑起来。
咕叽说过,这是本可以避免的杀伐,因为她的任性妄为,惩罚却降落在了夏侯温的身上。她记起咕叽说的话,夏侯温因为杀戮太多,会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她的到来,是为了阻止他提前死亡,也是为了阻止他做出更多泯灭人性的事。
是啊,是阻止啊,而绝不是落荒而逃。
她来到这里,是来帮他的。哪怕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啊!
想到这里,花小福跑的更快了。
她不知跑了多久,忽而停了下来。
不远处是夏侯温卧在雪地里的身影,他身上已经被大雪浅浅盖了一层,血染湿了他背后的衣裳。而他旁边躺着的是那个死不瞑目的杀手,他死的十分狰狞,想来是死前搏斗的甚为惨烈。
花小福连滚带爬到夏侯温身边,将他翻了过来,“夏侯温,夏侯温!”
夏侯温闭着眼,脸色青白。花小福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颈动脉,发现还有一丝微弱的震动时,她几乎就要哭出来。
花小福将夏侯温的胳膊挂在自己肩上,想要扛着他回家。可她连站都没站稳,膝盖一个颤抖,两人便一下子又摔回雪地上。
她背不动他。
花小福从雪地上爬起来,恨恨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夏侯温拖到松树底下,避免大雪落在他身上,使得伤势更加严重。
她感到深深的无助,此时雪越下越大,寒风凛冽的刮过,松枝相碰飒飒作响。
花小福忽然想起什么,她提起夏侯温的宝刀就往山上跑。
期间她被绊倒数次,仿佛都不觉痛一般再度爬起来奔跑。直到她跑到方才关着她跟祁元宵的木屋时才停下来,此时那群野匪已经不知去向。
花小福没有犹豫,跑到木屋的门前,举起刀狠狠的劈着。
她力气不大,一刀劈下去震的她虎口发麻。有时甚至刀砍在门里拔不出来。就这样砍了半天,那木门的一扇终于轰然掉落下来。
花小福立马把木板拖向外面,将自己的裙摆撕成一条一条绑在一起,随后紧紧的系在木板上的门把手上。
之后她飞也似的拖着木板下山,她把车拉到夏侯温身边,她半扶半拖的将夏侯温弄了上去。
这么一番折腾,大冬天的她却出了一身汗。
花小福继而将衣服扭成的绳子缚在肩上,试着走了一步。木板终于稍微动了一下,
她内心大喜,随后花小福将身子的整个重量都往前倾,拉着夏侯温往山下走。遇到带坡的带坑的地方,她都要回头去看看夏侯温有没有被她弄掉。
不知何时大雪已经停了,浅浅的阳光从云后钻出来。
花小福不认得去质子府的路,她就算认得也不敢带夏侯温去。只好转路去了醉轻侯,此时刚逢清晨,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花小福轻车熟路的到了醉轻侯的后门,有气无力的拍打门栓。
“谁呀谁呀!”小厮睡眼惺忪的开门,却在见到满脸是血的花小福后惊声尖叫,“鬼啊!”
他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花小福急的将刀一下劈在门上,“你看清姑奶奶我是谁!”
“福…福姐姐?!”那小厮诧异。
俩人一齐把夏侯温搬进后院,小厮连忙去通报了谧娘。
没过多久,谧娘竟然是穿着睡觉的亵衣就来了。当她看到狼狈不堪的花小福跟满身是血的夏侯温时,怒对几个心腹护院,“愣着干什么,抬进去!快抬进去!”
花小福知道到家了,见到谧娘她紧绷着的神经跟身体才松懈下来,立刻觉得全身虚软,最后直接栽倒在谧娘身上。
“哎!小福!小福?”耳边是谧娘的呼喊,花小福终于昏厥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睁开眼看到床幔的一瞬间,花小福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左右环顾不停喊着,“夏侯温?!”
门外守着的红泥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福姐姐,小心伤口!”
她说完后花小福才觉得肩上一痛,只见她左肩绑了一圈纱布,有青涩的药香从布上传来。
红泥倒了一杯水递给花小福,心有余悸道,“福姐姐,你的肩膀已经磨破了,都看见里面的肉了!”
花小福知道是拖着夏侯温时布带勒的,索性也不去管了,只问,“夏侯温去哪儿了?”
红泥道,“梁王大人清晨就醒了,来看了福姐姐一眼就跟质子府来的人走了,还说等来日有空再来瞧姐姐。姐姐请放心,谧娘已经安排好了,楼里除了几个心腹跟我就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花小福放心的点了点头,谧娘做事她很放心。
想不到夏侯温伤势比她还重,竟是早她醒过来。花小福一阵汗颜,果真是自己太弱了。
红泥看她出神,以为是担心夏侯温,说道,“福姐姐与梁王大人真是恩爱有加,当真是患难与共,令人潸然泪下。”
花小福一抖,抽搐的看着红泥,只见后者满面崇拜跟向往继续说,“愿得一心人,生死不相弃。红泥也想要这样的感情,就是不知梁王大人何时接姐姐入府,想来也快了。”
花小福赶紧适时阻止红泥的遐想,问了正事,“我没有出现在成贵妃的寿宴上,可有人怀疑过问?”
红泥赶紧道,“梁王大人走时嘱咐了,他会料理好此事,让福姐姐断然不用担心。”
花小福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问,“那成贵妃寿宴上可曾出了什么事没有?”
红泥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没听说出什么事啊。”
花小福倒是觉得并不意外,想必皇后那批人知道绑架七公主失败,正气急败坏的恼怒计划失败,一定没功夫再在宫内作妖。
她正想着再睡一觉,却忽然听见外间大厅传来清雅的琴声。对此再熟悉不过的花小福愣了一下,问道红泥,“妍姐姐不是已经不在大厅弹琴奏曲了吗?”
红泥毫无心机回道,“福姐姐有所不知,自从妍姐姐从宫中回来后,二皇子就赏了无数财物来。听说还与妍姐姐约定以后每日都来听曲,妍姐姐也为二殿下开了先例呢。”
花小福记起,在她和夏侯温被黑衣刺客包围前,夏侯温曾说了一句‘莫不是二殿下反悔了?’她又想起,自己在经过延禧宫被青禾叫住时,也是这个二殿下出声帮了自己。
这个祁曜,帮了他们又派人灭口他们,难道是个亦正亦邪的存在?
花小福从床榻上站起来,打开小窗一扇,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楼下大厅中央坐着衣着华贵的二皇子,他身后站了一排护卫,而余妍就在他面前不远的台上弹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