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相国年近五十,却有着三四十岁男人的气力和精神。身体硬朗康健,两眼炯炯有神,带着身居高位者共有的虚与委蛇的圆滑和唯我独尊的气势,这两种矛盾的做派辩证统一的糅合一起,构成了一个国家的朝堂。他容貌在朝中也是一等一的,充分体现成熟男人的魅力,只是两位公子许是由于母亲的缘故,外表更加俊美精致。
此时他正坐在小叶紫檀木桌前,轻轻擦拭着象征权利和地位的相国玉玺,他擦拭的细致,认真,眉头却带着几分飘忽。他偶尔抬眼看一眼站在身侧耐心等候的,他最为的得意的大儿子。他向来欣赏长子的掩抑的气度,他温润和气,敛去所有的锋芒,在官场如鱼得水,受众人赞誉一致好评。
待这段时日过去,大局可定,许是可以为他寻上一门真正的好亲事。
“我今日叫你来,只有一件事。”景仁缓缓开口。
景奕不说话,却也猜到了七八分。父亲方才收到三皇子发来的信笺。
“南朝二皇女陆子雪发动政变,定年号为燃,奉前女皇为太上皇,于御苑修养。如与三皇子之约,已然陈兵南北边境。”
“陈兵?那……”
“西域争端不过虚晃,想必景凌未走足三分之一,就会收到调转方向的命令。”
“……儿子不才。”
“呵,你看看这个。”景仁把那封刚刚发来的信笺递过来。他满意的看到儿子在读到信笺时的逐渐凝重的脸色。
“所谓礼教也不过是哄哄民众的,哪一届的贵族生活不是一团污秽?”景仁嘴角带着嘲讽,把玉玺装进金丝线钩织的盒中放好,身子靠上了雕刻竹木的椅背。
“……”景奕读完那信笺,收好摆放在桌上,此时已经收敛了情绪,“父亲说的,甚是。”
从相国处回了自己的住处,景奕看到了跪在床上为自己收拾床铺的丫头倩雯。
收拾床铺这事,并不是现在应该做的,只是倩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重新获得景家大公子的注意。
在有钱人家的府中,并不缺少像倩雯这样的丫头。挑挑拣拣留下些容貌俊俏的,专门派给服饰未成年的公子哥,待到成年之时,就成了用给这些小哥们**的通房。若公子喜欢留在身边,涨了每月的银子不说,若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兴许还能被正式纳入府中为姬为妾,从奴婢上升为主子,飞跃枝头变凤凰。
倩雯就是专门留给景奕的成人后的通房。事后,景奕虽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但是待她不薄,也算是留在了身边,平日里不甚理睬,只在生了欲望无处发泄时叫她来到自己的房中亲热一番。这几年来次数不多,但也稳定,只可惜她没有个争气的肚子,一直怀不上个小公子。直到景家公子娶亲的事正式定下来。倩雯记得公子大婚当日,她还为此自己在房中狠狠哭了一通。
却没想到一夜之间,她甚至再也做不了公子的通房。
因为景家,因为局势。她都懂,每月的月钱也没有改变,但是那南朝公主真的年轻貌美,令她自惭形秽。看到那女人名声狼藉,她真是打心底的高兴。
可她也看得到公子对那女人仅有的温柔。她真的从未见自家的公子如此对待一个女人,即便她是公主。有关她的事情大大小小事无巨细,从衣物挑选换洗到半夜值班人数,甚至连夜壶的安放都要过问。
公子莫不是喜欢放荡些的女人?
后来,她被分配给了夫人,为她办事。她就是看不惯那公主的独断和狂妄自在,凭什么,凭什么。谁又能理解她隐忍和不甘?最后她还是因为自作主张被夫人逐出石楠轩——夫人却是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很多。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背叛会带来几乎所有景府下人的厌弃与刁难。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子,你这女人,给她提鞋都不配!”
“你、你们是做奴才做惯了!”倩雯怒火中烧。
“你不是奴才?你看看咱大公子现在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祖坟?”
对!倩雯心中明朗了。定是景府的下人们见自己失了公子的喜爱,所以才敢这般讽刺刁难她。她一定要想办法重新获得公子的喜爱。她信心满满,她还记得公子与夫人在石楠的争吵,他们争吵,她就有机会。
于是,就在这一日,她画上了自以为最美丽的妆容,用几月的月钱买来了鲜花揉碎添入了的香粉和胭脂都用上,还专门挑了此次的机会,趴在床上,露出女子最为诱人的线条和性感的臀部曲线……
“公子~”倩雯像是不晓得公子会回来的样子,惊吓的转过身,犹如小兔般正对着景奕放肆的跪在了他的床上,面若红霞,唇若施脂,“奴婢……”
景奕百无聊赖的眼神透出玩味,正好心情槽糕,这女人不正是往枪口上撞?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床铺,一副当真被诱惑了的模样。
“你……”景奕拖长了声音,声线充满男人的磁性魅力。
倩雯的脸更红了。
“你是故意把夫人守宫砂还在的消息传到景相国的耳朵里,让他来责骂我,对否?”
倩雯的脸色顿失春色,一片死灰,她甚至不敢再看景公子的脸,慌忙的跪好把头磕在了床板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奴婢,奴婢冤枉啊……”
“你到底是我父亲的通房,还是我的通房?”景奕在桌边坐下,饮上一口茶,却犹如地狱里的魔鬼。
“是、是夫人,是夫人她故意骗奴婢的,她假装成处女,奴婢,奴婢一急之下被相国撞了个正着,奴婢这才……”
倩雯多少知道些景家的风向。景家既跟了三皇子,太子和皇后一派的人就留不得。更何况她也是听景奕亲口说过,一女嫁二夫荒谬至极。到时候必定是找个由头参了或是修掉落个干净。她也晓得夫人进入北国境的时候会种上守宫砂,可夫人名声狼藉,根本没想到这守宫砂还在。
这可真是天大的纰漏!若是事情按计划下去,当朝去告她行事不贞败坏门风,这女人再把藏好的守宫砂一露……
别说休了她毁了她,整件事情都会变成男方也就是景家的过错!
“奴婢也是在夫人昏睡时为她包扎肩膀时才发现了……可没想到她是专门画出来欺骗我们的啊!”倩雯说这话时终于有了些底气……她毕竟是为了景家,为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