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边缘,一支商队方才历经了入冬的最后一场沙暴。
趁着天黑之前,各个领队吩咐扎营修整。人人都被专用防沙的衣物包裹的严严实实,但还是可以轻易的分辨出那双海蓝的双眸。
在周遭忙碌过后,他一个人坐在营帐里读着一本什么东西。那份淡然与沉着,倒不像方才是遇见了一场夺人性命的黑沙暴,而是进行了一场司空见惯的林中漫步。
“沐哥哥,”一个绵软的女声从帐边传来,俏丽的小脸也从帐外探进来,来人正是潮笙阁主的义妹傅漪晴。
“遇了这么大的沙暴,哥哥你不在我身边就算了,怎的事后也不来看看我,在这里看什么劳什子书!”此时的她正委屈的嘟着嘴,眼眶盈盈的含着泪,猫咪般软软的跪坐在沐玥的身边,模样好不可怜!
“我这不是听说了全员并无伤亡,车队也无大碍?”他把手上的书合好放在一边,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这样的沙暴他也算是熟能生巧,事先就进行了合理的安排和分配。虽比预料中的要大了些,可仅仅丢了两车的东西而无一人伤亡也是难得。
“我……怎么能和那些人相提并论。”她的泪水逐渐盈满了眼眶,大大的眼睛像是装上了一盏水晶灯,在焰火的映照下闪着流光。
她一个姑娘家无怨无悔的追过来,加入尽是些男子的车队,受尽旅途的艰险,只求能与沐公子相伴。可是他就跟工作狂附身了一般,副手的事情他都要事无巨细的一一去办,遇了风暴也是这个营那个寨的一一去跑,到了最后终于清闲了还窝在这里看书,竟是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不,人家不是说了吗,知道了全员无碍,才彻底放下了心?
“沐哥哥,你一定要走这条线路吗?”漪晴还是心理承受能力强,或者说是习惯了,硬是咽下了这口气,“这条路途艰险,再往北还通往极北之北的极寒之境……若是让叔父知道了,定要怪罪我照顾不好你……”
“……”沐玥偏偏头,像是在思考漪晴方才说过的话,“所以我们在往南走啊。”
“我的意思是往南走又不只有这一条路,你又何必挑这最难走的……?若是让叔父怪罪下来……”
“漪晴,”沐玥叫停傅漪晴的话,“叔父他此次唤我,只是为了让我传信给杨夫人。他已经老得快糊涂了,说什么你总归不要在意。”
他的确是应卓阳的要求带上了漪晴去,并且一同去见了自家的叔父,那叔父见沐玥带个模样漂亮又不是商队人物的女孩子过来,立即喜笑颜开,硬是把她认作了自家的侄媳妇,这一句媳妇,那一句叔父叫,一点都没有将死之人的架势。只有沐玥知道叔父这样完全是故意的,只是为了逼沐玥为他想尽办法千里传信,告知他的老情人自己的具体位置等她来寻罢了,哪里考虑得到这小姑娘的一片芳心?他并是不很理解叔父为何非要吊死在已经有了众多丈夫吊死的树上,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若不然,叔父与漪晴连婚礼事宜都会商量的妥帖。
“你……说什么?”漪晴并不知道老沐家的套路,但总归听得懂“不要在意”之类的话,言语间眼泪就掉了下来。那晶莹的泪珠圆润饱满,随便一滴都可打碎一颗直男的心。
“卓阳几日后就会到达沙漠边缘,他与我约定会在那里接走你。加下来的路途更为艰险,你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为好。”沐玥果断转移了话题。
“你还要沿着这条路线走?你明明知道这里除了极北之境而无路可通,再往深处走去一分一秒都是危机,自然风险众多不说,贼子匪徒遍布,官家押运的队伍除了横征暴敛就是暴敛横征……”
“我去过,自然也比你清楚地多。”沐玥不愿多说,“几日后我送你走就是了。”
“可是……”漪晴还想说话,但沐玥很快被自家的几个领队叫走商量具体的安排。
“哼!”漪晴急的直跺脚,却也只能看着他的俊逸挺拔的背影离开。
他一直都是这么的沉静淡然,好像对于诸事都不甚在意,至少在漪晴初次认识他以来就是这样的。他是那么的俊,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深邃迷人,和卓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瞬间沉迷而无法自拔。然而直到她真正来到商队,她才知道沐玥的魅力不止于此。临危不惧,运筹帷幄,决策果断,执行合理。他对商队的一切都熟悉的犹如自己的身体,对于骆驼饲养,帐篷固定之类的小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像天生的上位者,却也操持于生活琐屑。
即便那一次路过村庄,他顺手为一头意外怀孕的难产的母骆驼接生,污迹染了满手满身,他镇静沉着的模样仍然那么令人着迷。即便是阅读,他也是沉然优雅……
兴许,他真的是月上神君,而她,高攀不起。
她擦擦眼泪,坐到了沐玥矮桌边的坐席上,随手拿起了他刚刚翻阅的书籍:
《闺房秘事三十八术式》
第一章:第一式,附精美配图,细致讲解……
……
她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眼泪退潮间,她听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