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做糖醋鱼卷,火狐狸早早便来到了厨房,当那一袭火红火红的长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不禁吓了一跳,还以为火狐狸是来找吃的,没想到她竟亲自下了厨,不免诧异,却也没说什么的,厨娘甚至还前来打下手,总感觉火狐狸近些日子以来开朗多了。
费了不少心思才终于将糖醋鱼卷做好,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是这一笑,殷红的唇瓣划出绝美的唇线,看在别人眼里,自然妖冶异常,颠倒众生。
眼看着天色已晚,火狐狸将菜收入食盒便匆匆离去了,只余下众人无尽的遐想和猜测。
火狐狸提着糖醋鱼卷缓缓向东方流云所在的厢房走去,却是心乱如麻,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的自己。然而迟疑之际,却发现已然来到了门外。
她本想退却,转身离去,却猛然想到了虞长扇所说的话,不去争取便永远不知道结果如何,就做一回不一定的自己!
于是,火狐狸凤眼倾斜,恢复了一贯的自信,轻轻叩门。
“进来。”
冷然的声音依旧让她微微一颤,只是稍有迟疑,便推门而入。
只见东方流云长身而立,面目冷峻,青衣轻扬,本应潇潇洒洒,风风流流,却又极尽冷酷,冷漠不已,冥冥之中却又透着不凡的高贵气息,以及暗暗萦生的霸气。
这个男人定会开创一片天地。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火狐狸缓缓走进,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刚想张口说什么,却听东方流云略显惊讶地说道:“是你?她呢?”
火狐狸心头一颤,原本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话语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缓缓应道:“她没来。”自是知道他口里的她是谁。
“嗯。”东方流云点了点头。
“我回去了。”明明还可以进一步,然而,她却畏怯了,淡淡地说道,又或许聪明如她,早已看清东方流云心里已满,再也没有可以盛得下她的位置了。
东方流云微微点头,却是再也没说什么。待那如火如霞的身影缓缓离去以后,东方流云来到桌前,打开食盒来看,竟是他最喜欢的糖醋鱼卷,不禁眉头紧皱,冷眸闪烁,瞬间明白这其中的是非曲折了。于是跨步向门外走去,沉声喊道:“姑娘留步。”
火狐狸本未走远,听到东方流云冷然的声音,不禁怔住,淡淡应道:“东方公子所为何事?”却并未转身,萧然而立。
两人隔着两丈远,东方流云却也没有上前的意思,只是沉声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姑娘聪慧,定能理解在下的意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火狐狸凤眼倾斜,缓缓勾起唇角,灿然一笑。然而,也只有火狐狸才知道这笑里的惨淡与苦涩,但她并不怨天尤人,因为这终究是她躲不过的命运而已。
于是,她轻笑道:“公子多虑了。”随后便昂首阔步,以她最美丽高雅的姿态从东方流云的面前消失,火红耀眼的身影拂过之处,万物顿时为之黯然失色。
东方流云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天色一黑,风轻语便纵身跃上屋顶,身手灵活敏捷,完全没有染上风寒的沉重,其实他的身体历来强壮,小小风寒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早就好了,无非想借此机会赖在虞长扇身边罢了,也方便着手调查火狐狸的事情。只是,想到那苦似黄连难以下咽的药,风轻语不禁打了个寒颤。无奈那虞长扇却一天三次催他喝药,好似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然后便可以赶他走似的。
“唉……”风轻语重重叹了口气,看来他似乎招惹到瘟神了。
风轻语甩了甩头,深呼一口气,便迅速向火狐狸的厢房移去。虞长扇说的果然没错,火狐狸并不在厢房,风轻语趁无人之际连忙闪身走进厢房。入眼尽是火红火红的颜色,风轻语简直和虞长扇刚进来时一样惊讶,只是此刻,却多了一抹异样的情愫,他总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仿若似曾相识。
想到虞长扇所说的小孩衣裳,风轻语便迅速行动了起来,仿若小贼般东翻西找起来,几经翻找,终于在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一个精致的红木箱子,连忙打开来看,顿时怔在了原地。
然而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风轻语顿时闪身跃上了房梁,手里竟仍紧紧握着那火红的小衣裳。
只见火红身影袅袅而来,双眼微红,但立刻淹没在这满屋子堆积的火红颜色里。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神色立刻变得复杂难懂,脚步微微踉跄,眼神呆滞地走了进来,碰到了桌子,一个抖动差点儿跌倒,连忙双手按住桌子,勉勉强强支撑着沉重的身体,浑身散发的火红也若火焰般将她裹入烈烈火舌之中,好像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房梁上的风轻语见了,心头一阵绞痛,一时间心情复杂,什么事会让她如此悲伤难过?
良久,一袭火红色的身影才缓缓坐了下来,只是凤眼不经意地一扫,便立刻惊骇地站起身来,慌乱地环视四周,好似已经察觉到风轻语的存在,虽然风轻语已经特别小心不让房间看起来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可这一切依旧逃不过火狐狸的眼睛。或许是太过惶恐和担忧,她连忙跑到书桌台前,红木箱子竟然被翻腾出来了,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衣服呢?”火狐狸惊愕地茫然四顾,神色慌乱地四处寻找,却哪里还有那衣服的影子!
火狐狸顿时慌了,乱了,她以为自己不介意,早就是需要丢弃的东西,需要抹去的记忆,却一直被她小心地藏在了红木箱子放进了抽屉里。
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既忘不却,也抹不掉,那段记忆总是如此鲜明地存在于脑海之中,时刻搅扰着她的思绪。
心里一空,顿时跌坐在地上,火红的长裙如同莲瓣般铺展开来,红的猩红,红的刺眼,红的触目惊心,让人心头微微发颤。红木箱子也随之而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刺耳的声音却又顿时淹没于笙歌乐舞中了。
风轻语眉头紧蹙,纵身而下,翩然落在了火狐狸的面前,轻声道:“你在找这个吗?舞儿……”
火狐狸惊慌失色,花容俱颤,殷红的唇瓣也禁不住微微抖动着。
舞儿,舞儿,舞儿……
一时间脑海轰鸣作响,耳朵里竟不断回响着这个十三年前常常在耳边响起的名字。
舞儿,是啊,她还记得自己是叫这个名字,尤其是当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唤出,极尽温柔和宠溺。他常常坐在温暖的阳光底下,而她则将调皮的小脑袋拱在他的腿上,吵着嚷着阳光很刺眼,而他则撑起一只手掌,为她挡去阳光,另一只手则宠溺地揉乱她的头发,轻声呵斥:“舞儿不乖。”嘴角却扬起最为温暖的笑容。她还清楚地记得,阳光很刺眼,他的笑容更加刺眼……
她以为这是专属于她的笑容,专属她的温暖,她以为这样浅淡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长长久久,永永远远。他是这样答应她的,所以她便固执地以为拥有他所有的爱,享有他所有的宠爱。
可是,那场大火灼烧了所有的一切,她的世界,她的家,以及她唯一的爱,均被无情地灼烧了。
所以,她恨,恨那场无情的大火,更恨他的抛弃他的狠心。
是啊,从大火洪水般蔓延的那个夜晚起,他便再也不是自己的哥哥了。
火狐狸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拂了拂衣袖,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风轻语心头一紧,她的反应明明已经泄露了她的身世之谜,她明明是他的那可爱淘气的妹妹风轻舞,却又为何要否认?他不相信,于是连忙走上前去,突然从背后将火狐狸紧紧环住,喃喃道:“不,我没有,你是舞儿,你就是舞儿,你是我的舞儿……”
火狐狸陡然一颤,却硬生生地说道:“公子,请自重。”
风轻语却不肯松手,“舞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否认?你可知我整整找了你十三年,如今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却告诉我我认错人了,为什么?我是宠你爱你的哥哥风轻扬啊!”
火狐狸又是一怔,十三年,她竟也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因为十三年前的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他将自己丢在草丛里便一去不回。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她已不复是十三年那个懵懂幼稚傻傻等待的小女孩了。
于是,她缓缓挣开了风轻语的束缚,冷冷回道:“风轻舞已死,如今在你面前的就只有火狐狸而已。”
然而风轻语却顿时喜上眉梢,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风轻舞”这个名字,他一直唤着的便是她的乳名“舞儿”,所以,若是方才还有疑惑,现在均一扫而空,极其明朗了,因为她的的确确是他的妹妹风轻舞,他的舞儿。
看到风轻语脸上的惊喜之色,火狐狸顿时察觉自己失言了,连忙敛去妖冶眸子中的慌乱,冷然地转过身去,甩话道:“我累了,你走吧。”
“舞儿……”风轻语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火狐狸却已径直走向床榻,和衣躺下,显然是在撵人。风轻语神色一黯,却也只能暂时退步,或许火狐狸需要时间来适应。于是,他缓缓地捡起地上的红木箱,极其细心地将小小的衣裳叠好,然后摆在红木箱里后又放回原处,这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而红罗帐内侧身而卧的火狐狸,明明发誓不流泪,但泪水依旧禁不住涌了出来,锦被上顿时散开一朵朵暗红花朵来,烛火摇曳下极尽妖冶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