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扇看得痴了,傻了,忘记了所有,更听不到台下叫好声一片,也感觉不到风轻语的用力,就这样呆呆地站着,果真像个刚刚被勾了魂的俊美风流少年。
直至火狐狸火红翩跹的舞步戛然而止,虞长扇才得以大口大口地喘息,但是眼睛依旧紧紧盯着火狐狸,脑海里却隐隐现出了那个男人,害她失去了一切的男人,让她恨之入骨、悲痛欲绝的男人……
“美人儿,美人儿?”
风轻语的声音轻轻入耳,虞长扇这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怎么一头冷汗?”风轻语难得一本正经地问道。
“啊,没事,我没事。”虞长扇别过头去,连忙尴尬地解释道,却不知自己的表情早已泄露了一切。
但是,风轻语并未追问,反而安慰道:“放心吧,我有办法让你一定可以留在这里。”
虞长扇猛然一惊,立即追问道:“什么办法?”
风轻语狡黠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虽说有了办法,但是看到风轻语一脸坏笑的模样,就猜到准没有什么好事。
而这时,乐声已散去,蝴蝶坊的灯笼一个接一个亮起,暧昧烂漫的气氛营造到极致,只是虞长扇的心情却异常低落。
只见火狐狸已迅速退去,柳如意又款款而来,仅仅站在这乐台上,便魅力四射起来,根本不输于蝴蝶坊的一众姑娘。她望着众客观情绪高涨的模样,不由得笑弯了眉眼,却依旧朗声道:“客官们,这火狐狸的舞如何啊?”
“绝美,妙啊!”台下赞叹声此起彼伏,意犹未尽。
“那么火狐狸的人怎么样?”柳如意又问。
“呦呵,舞美,人更风华绝代!”
柳如意勾起迷人的唇角,接着说道:“那么今晚谁想跟火狐狸共度良宵呢?”
“我!我……”台下一片哄然。
“呵呵,老规矩,价高者得!”柳如意轻笑,然后手一拍,高声道,“那么,现在开始!”
“五百两!”
柳如意话音才刚落,便见不远处桌前一个左右两人各搂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的脑满肠肥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立刻拍案叫价,仅仅一夜,出口就是五百两,足以看出火狐狸的身价有多高了。
但是,虞长扇一看到那个中年男人就恶心,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这火狐狸就喜欢得紧,真心不希望她委曲在别人身下。真恨不得自己也有个几百几千两的,最好是给火狐狸赎身,可是现在除了从贵公子哥身上扒来的一身锦衣华服,便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
却听柳如意笑道:“好,刘老爷就是爽快,现在是五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六百两!”
“不错,六百两!”
“我出八百两!”
“李公子八百两,好,八百两一次……”
“我出一千两!”人群中突然有人朗声说道,一时间又沸沸扬扬起来,虞长扇望去,只见一公子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火狐狸,虽说仪表堂堂,但虞长扇总觉得太过虚伪和猥琐,不由得努起嘴来。
“美人儿,怎么了,心痒痒了?是不是想和真正的美人共度良宵啊?”风轻语竟在一边调侃道,气得虞长扇真相狠狠踩他的脚,不过介于他有妙招,就暂且放他一马。
“还有多于一千两的吗?好,一千两一次,一千两两次,一千两——”
正在这时,风轻语突然狡黠一笑,迅速说道:“好,我来满足你。”于是立即抬手道:“一万两。”
众人顿时傻了眼,视线齐刷刷地扫过来,虞长扇也惊愕地望着风轻语,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却见柳如意柳眉轻挑,眉目含笑道:“公子,蝴蝶坊乃是洛水城最大雅坊,并非是戏坊,若是公子无趣,可到十里路上的那件戏坊去听戏。”虽说只是眉眼一扫,但是柳如意却已将虞长扇和风轻语看了个仔细,虽说两人衣锦华丽,眉目清秀,气质不凡,但着实不像腰缠万贯的主儿,为了蝴蝶坊名声,她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风轻语岂会不理解柳如意的意思,非但不介意柳如意的暗自斥责,反而嘴角一提,坏坏一笑,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一枚白玉扳指来,映着台上还未撤去的火红的灯笼,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众人的眼睛又是一亮,视线均纷纷集中到玉扳指上。
风轻语淡淡浅浅地笑着,接着明晃晃的灯笼,缓缓说道:“不知在座的是否有行家来鉴定鉴定。”
“老夫斗胆。”一个蓄着长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是洛水城最大当铺的掌柜,若说长着尾巴的鱼没见过,但这玉器却是天天在眼前晃悠的。
“有劳闫掌柜。”柳如意看见那玉也是有些惊讶的,但又不敢怠慢,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闫掌柜取过风轻语手里的白玉扳指,细细打量,看了又看,不禁皱眉沉思,随后便一脸激动,双手打颤,却又将玉扳指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声音有些颤抖着赞赏道:“好玉,好玉啊,状如凝脂,洁白无瑕,质地细腻,光泽滋润,乃是软玉中的上品,极为珍贵,价值连城呢!”
虞长扇顿时目瞪口呆地望着闫掌柜,尤其是他手里的白玉扳指,不禁皱起了眉头,话说怎么越看越眼熟啊?貌似在哪里看到过?虞长扇左思右想,冥思苦想,蓦地眼睛一亮,啊,对了,这不就是阿石给我留的盘缠里的吗?怎么会在风轻语手里?莫非……
隐隐猜到了什么,虞长扇不禁横眼望着正一脸轻笑的风轻语,好似在质问他这白玉扳指是怎么回事!
虽说马有失蹄,但一众人等对闫掌柜的眼光还是颇为信服,一时间便更对这两个容貌俊逸的年轻人另眼相看。
风轻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二话不说从闫掌柜手里取过玉扳指,然后扯过虞长扇的右手,小心翼翼且恭敬地为戴上,然后忽略虞长扇眼底的愤怒,继续说道:“柳妈妈,我们公子出门较急,并未待如此多的银两在身上,不知这白玉扳指是否可以当银子使?”
“呵呵,当然当然,不知公子名讳?”柳如意可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既然闫掌柜已经鉴定,这白玉扳指自是价值连城,别说一千两,若是碰到惜玉之人,怕是卖个一万两都有可能,所以她定不会放过如此划算的赚钱方法。
“我家公子姓虞,你唤他作虞公子便是。”风轻语轻笑。
“那么虞公子,请随我来。”柳如意点头笑着,便转身走上楼。
什么虞公子不虞公子的?虞长扇还在诧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想到突然就接触到柳如意,甚为震惊。
“公子?”风轻语坏坏一笑,不禁用胳膊肘戳了戳虞长扇,还刻意附在她耳畔耳语道,“怎么,就要和美人共度良宵激动的?”还趁机将白玉扳指拿了下来放进怀里,“公子,这个就由我替你保管。”
虞长扇愤愤白了他一眼,却也不愿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于是决定回头再跟他算白玉扳指的账,然后在众人的一片歆羡和咬牙切齿声中快步跟上身影渐去的柳如意,却没注意到人群之中那抹嘴角勾起狡黠白色身影。
虽说就能和柳如意谈谈了,虞长扇却依旧惴惴不安,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虞公子,火狐狸在厢房里等候多时了。”柳如意突然停了下来,柳眉轻挑,面含笑容地说道。
“那个……”意识到自己的女声,虞长扇立刻咳嗽了一声,连忙粗着声音说道,“柳妈妈,在下有事想找你谈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瞒公子,火狐狸爱耍小脾气,所以什么事情就等明日一早再谈。”说着,还未待虞长扇回应,柳如意便将虞长扇推到了厢房里,然后便把门紧紧关上了,好似害怕虞长扇会临阵脱逃似的。
虞长扇本想推开门追去,但是一声低沉浑厚的散音疏忽传来,虞长扇心念随之一动,不由得想起前尘往事来,心情繁复,沉重异常,却也多了几分好奇心,虽说她对音律一窍不通,对于弹琴有如弹棉花,但是却能感受到这琴音之中泛着的些许感伤情怀的意味,只有有故事的人才能真正奏入他人心间,对火狐狸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既然已经进入蝴蝶坊,便也不急于一时去找柳如意了,所以,虞长扇轻轻向里面走去,突然有种近距离接触这个充满神秘的火红衣衫的女人的冲动。于是,虞长扇轻轻走了进去,这才发现,房间一片殷红,火红的帘幔,火红的珠帘,火红花纹的花瓶,火红的字画,就连桌椅都是用上好的红木打造的。虽说红色易使人烦躁,尤其是在这明晃晃的赤红光芒的照射之下,但是虞长扇反而觉得安逸,对于火狐狸来说,这红色一定带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吧……
“既然来了,为何迟迟不进来?”虞长扇并不着急,珠帘后的火狐狸反而沉不住气了,哪一次会客男人不是迫不及待饿狼似的便向她扑来?却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沉静自若的男子,对虞长扇自是多了一分好奇,不过,想来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这男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声音轻扬而诱人,只是有些清冷罢了,虞长扇略一迟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虽说第一次做嫖客,但却不是第一次女扮男装了,所以还是有些轻车熟路的。
虞长扇轻轻撩开珠帘,火狐狸一袭火红的身姿顿时呈现在眼前,只见她慵懒地随意斜靠在琴侧,惊艳绝世,虞长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以为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比要溯月更妖孽的人了,尤其是眉间若隐若现的火红的蝴蝶,更增添了一抹妖冶,但是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如火般的少女时,虞长扇直感叹,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火狐狸”三个字果真非她莫属!
虞长扇震惊异常,但还是坐了下来,有礼貌地问了句:“姑娘不弹奏一曲吗?”方才只是一声,便足以撩她心怀,不知这一曲下来她又有如何感触了。
“呵呵,”火狐狸失笑,“没想到公子附庸风雅,竟还念着曲子,果真与众不同。”火狐狸倒也没看她,视线一直落在桌案上的烛台上,那跳跃的火焰仿若世间最美的舞蹈,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实不相瞒,在下对抚琴一窍不通。”虞长扇略显苦涩地如实说道,早知道当初就跟着先生好好抚琴了。
“噗嗤……”原本还有些清冷和不屑的女子竟禁不住轻笑出声,这年头竟还有如此老实的男子,火狐狸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虞长扇,细细打量她的模样,只见虞长扇眉目清秀的不似男子,身材略显瘦小,即便是声音,也带有几分女人特有的柔情,因而不禁皱紧了眉头,旋而冷声道:“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怪不得她与众不同,不为她所动,原来不过同为女人。
虞长扇惊骇地望着火狐狸,简直不敢相信,就她这样的飞机场也能被识破,因而着实佩服火狐狸的眼力,见她如此镇定自若,便解释道:“其实,我是来找林妈妈的。”还是正常说话比较自在,粗着嗓子实在是别扭。
“哦?”火狐狸挑眉,但凡来找柳如意的,莫非那些达官贵人、土豪劣绅,还未听闻一个姑娘家要找柳如意,不免好奇,“你找她做什么?”
虞长扇干笑道:“我想留在蝴蝶坊。”
火狐狸又愣了,这蝴蝶坊的姑娘大多都是被拐卖或走投无路之人,第一次见到亲自投奔蝴蝶坊的,果真是奇葩,瞧她清秀晴朗的模样,便不忍心地劝道:“荒谬,这儿虽名为蝴蝶坊,却也是名副其实的青楼,多少姑娘期盼赎身远离,你却偏偏往这火坑里跳,果真可笑!”
虞长扇神色一黯,她又岂会不知岂会不晓,只是想到平阳依旧下落不明,便立刻坚定地回道:“我不怕。”她是不怕被染指,还是不怕这永无止境的黑暗呢!
火狐狸不禁摇了摇头,这些年来,她见过的人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固执的,看她年纪跟自己相仿,不由得感伤悲秋,却依旧清冷地说道:“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绝不后悔。”虞长扇意志坚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只要平阳安好,便足以。她并非未曾想过这青楼的可怕,只是比起还在受罪的平阳来说,一切都算不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