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扇回到水月宫以后才从娥儿那里得知,御膳房娟儿因为偶然得其怪病便被遣送出宫了,因而对于下药之人无从插手,便只能作罢。其实,虞长扇完全可以询问平阳或者萧青那晚是否确实让她去用膳便可以知道一二,但是无论如何,虞长扇也不希望平阳再受到任何伤害,因为仅仅是黎国犯境之事,便已让他孱弱的身体承受不了了。
事实上果真如此,这一天,平阳正和段青山谈论战事,却不想平阳突然扶着坐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慌忙用手帕掩嘴,即便如此,眼尖的段青山还是看到了血迹,不禁大惊,慌忙上前,“皇上,微臣冒犯了。”说着便夺过手帕,果真血迹斑斑,再望向平阳,早已面如土色,难看异常,于是大叫:“萧侍卫,快去请太医!”紧接着便微怒地说道:“皇上,保重龙体,皇上乃是月国的天,切莫因为过度疲劳而累垮了身子才是。”
平阳轻笑,“咳咳,月国的天,我本不过是个傀儡,并无实权,又何来月国的天。”嘴角溢出的血液显得格外悲壮而凄美。
“皇上何苦自嘲呢,皇上对月国的用心,对百姓的用情,即使天下人负你,微臣也绝对不会。”只有段青山才真正懂得这么多年来平阳默默所做的一切,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都亲力亲为,只求月国芳容昌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咳咳,咳咳……”他再度咳了起来,却依旧擎着盈盈笑容,即使没有人了解,他也无怨无悔,只是,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与不祥,这月国是否会在他手中毁于一旦呢?
好在王太医急忙赶来,为其把了脉,开了药,说是要诸多休息,但是王太阳的面色始终很难看,他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皇上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拖多久……
“萧青,让虞妃娘娘来玄阳殿一趟吧。”他抚去苍白唇角的血迹,淡淡地说道,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想她。
“是,皇上。”萧青迅速前去。
“皇上保重龙体,微臣暂且回避了。”自从第一次见虞长扇就被莫名打了巴掌以及迎接楚云国的筵席上亲眼目睹虞长扇所带来的怪异节目后,段青山就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严重的恐惧,总觉得还是少惹为妙,因而想要落荒而逃。
“青山,陪我下盘棋吧。”平阳勉强露出微笑,他不想让虞长扇看到自己这副苍白的模样,所以硬把段青山留了下来,那一次便看出虞长扇对段青山有莫名的敌意,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她的视线不完全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便可以保证不让虞长扇看出端倪来,只有这样,他才能安静地望着她,静静感受她的一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不要提及方才吐血的事情。”他不想让她担心。
段青山眉头微蹙,却立刻明白了平阳的苦笑,不禁相视一笑,表示他绝不会多嘴。
可是,见到虞长扇以后,段青山的脸上就再也露不出笑容了。
平阳的召见,虞长扇本来有些迟疑,而且身上的印记还未彻底消失,若是见到平阳,一定会尴尬地连头也抬不起来的。不过,细细想来,若是因此而躲避平阳,岂不有点儿做贼心虚?所以还是硬着头皮跟了来,好在刚一踏进正堂便发现并非只有平阳。
不过,待虞长扇看清一身青衣的段青山的模样,便立刻炸毛跳到了平阳身边,对段青山简直是吹胡子瞪眼睛,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
段青山嘴角微微抽搐,礼貌地行了个礼后,竟然换来虞长扇的嗤之以鼻,不禁异常郁闷,纵使段青山再深谋远虑、才思敏捷,也猜不透这其中的原因,话说他这可是第三次见到虞长扇而已,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看到段青山一脸窘迫之意,平阳不禁轻笑,“堂堂月国谋士,竟然会惧怕女人。”
段青山苦涩一笑,那表情好似在说,“皇上,你就别挖苦微臣了。”不过当着虞长扇的面,他可不敢轻易开口。
虞长扇瞟了他一眼,看到他们正在对弈,顿时兴奋地眨巴眨巴着眼睛说道:“皇上,你是叫我来下棋的吗?”
完全是为了留住段青山,平阳才决定下棋的,竟然忘了虞长扇下棋的特殊癖好了。本想就这样摇摇头,可是当他看到虞长扇一脸期待且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软下心来,轻笑道:“嗯。”
“太好了,我好久都没有玩了,娥儿她们根本都不陪我玩!还是皇上最好了!”虞长扇嘟囔着嘴,每次叫娥儿她们,她们都借口有事落荒而逃,害得她有时就只能自己跟自己下。
“咳咳,今天就让青山跟你玩。”平阳趁机将这重大的任务交给段青山了,他的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了。
“他?”一想到胡杨,虞长扇就莫名来气,她转头望向这个和胡杨模样相同的男人,难掩眼里的厌恶,“可是他不会啊!”她可不会玩什么围棋,她只会玩五子棋。
“不碍事,青山大智若愚,这点小事儿绝难不倒他。”平阳这次可是铁了心了让段青山顶替自己。
实际上,段青山果真绝顶聪明,平阳只说了一遍规则段青山便玩的有板有眼的,再说跟虞长扇这样的榆木脑袋玩五子棋根本不用多加思索,只有平阳那样刻意让着她却又不想让她看出马脚才会绞尽脑汁。
一局很快终了。
只听虞长扇惊讶道:“这不可能啊!”看着已被段青山白子吃的差不多的残局,虞长扇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还以为自己看错棋子的颜色了,不过事实终究是事实,虞长扇确实输了。她盯着段青山,好似能把他看穿似的,这人怎么可能赢得了自己呢?这些日子跟平阳下五子棋技术可是提升了不少呢!
“你使诈!”最后,只能得出这么个耍赖的结论。
段青山嘴角抽搐,额上已冒出豆大的冷汗,“娘娘,这……”
平阳忍不住笑意,刚想笑出口,却不想喉间一甜,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他慌忙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他绝不能让虞长扇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皇上!”虞长扇心头一紧,蓦地跟上前去,却不想段青山蓦地扯出了她的衣袖儿。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虞长扇怒气冲冲地说道,听着平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竟揪心地疼痛。
“娘娘……”然而段青山却一脸凝重地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最好不要去。
虽然虞长扇有些不明其意,但隐隐有些了然,便怔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平阳才走了进来,望着坐在棋盘两端却神色黯然的两人,勉强露出微笑,“扇儿,难道又输了?”说的云淡风轻,好似他之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
虞长扇鼻子一算,都到这个时候这个男人还在关心自己,笨男人……再也忍不住,她忽然起身扑进地平阳的怀抱。
不禁平阳怔住了,连一旁的段青山也怔住了,那瞪大了的双眼好似在说:“咳咳,我还在这里呢……”
对于虞长扇突如其来的举动,平阳虽讶异,但心里暖暖的。
“你身体没事了吧?”声音哽咽着说道,虞长扇真的不知道若是平阳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自己该会多么伤心。
“傻丫头……”平阳心里一动,温柔地抚了抚虞长扇的脑袋。
谁知虞长扇突然抬起头,嘟着小嘴撒娇道:“你让我那么担心,罚你陪我下五子棋!”
平阳微微一怔,却旋即笑道:“好。”
“哈哈,这回我一定要连赢你四十局!”虞长扇顿时来了精神。
“呃,咳咳……”
这回儿换成段青山瞪眼咳嗽了,连赢四十局,这是怎么个输法啊?他干笑着望着平阳,突然开始深表同情起他来。
于是,就这样,在段青山的亲眼见证下,虞长扇果然连赢了四十一局,因为后来加上了赌钱,虞长扇可算是满载而归了。
看着虞长扇和平阳如此恩爱的模样,段青山再不忍心打扰,于是暂且告辞,谁知,虞长扇竟跟了出来,叫住了他,“喂,等一下!”一想到那张可恶的脸颊,虞长扇就有种想喊他臭男人的冲动。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段青山皱眉。
“我想问下战士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想到自从黎国犯境以后,平阳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虽然常常见不到他,但是每一次见到他,都发现他的脸色愈加难看。
段青山神色一动,立刻说道:“战事的事情不劳娘娘费心。”
虞长扇怎会不晓得段青山的意思,他在提醒虞长扇女人最好不要涉足内政,不禁怒目而视:“算了,食古不化的男人!告诉你我们家乡可是男女平等,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照样可以做!”
段青山目瞪口呆地望着虞长扇,嘴巴张得跟螃蟹窟窿似的,对虞长扇所说之话甚为惊讶,这种话竟然从一介女流之辈口中说出,不禁对虞长扇另眼相看,只是觉得惋惜,若是生为男儿之身,那么大可一展宏图,施展抱负,可惜为女儿身,却只能相夫教子了……
虞长扇鄙夷地望着段青山,果然和胡杨一样可恶,丢了个冷眼便转身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