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虞长扇正坐在水池前戏水,赤着个小脚丫拨水,刚开始还是觉得池水冰冷难以下脚,但是想到一些冬泳的老人,便也不在乎那么多了,直接插进水里,调皮地撩起水来。一个人玩的不过瘾,便命令娥儿等人一起,可惜被这三个不听话的奴婢逃开了。
只是,一旦一个人带着,思绪便开始翻飞,总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许多人许多事,尤其是溯月,上次见到他以后便听闻他出了宫,想来再见一面已是难事。她本应恨他,却终究恨不起来,必定他已在她心底扎根,发芽,并且长成参天大树,若是强行拔出,怕会扯掉整颗心脏。
“皇嫂,皇嫂!”
正出神,彩云公主清朗悦耳的声音赫然传来,转过头去,便见彩云公主握着个信封兴冲冲地疾步而来,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不用猜便知是哥哥来信了,于是调笑道:“云儿,心上人来信了?”
“皇嫂,你又取笑我了!”彩云公主羞得小脸红通通的,煞是可爱,害得虞长扇又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不过好在她此刻赤脚戏水,不然彩云公主的小脸肯定惨遭蹂躏。
“嘿嘿,果真是哥哥的信,快,快拆来看看!”虞长扇也甚是欢喜,皇宫本就太过无聊,这半个多月才有一封的书信已经成了她的精神食粮,虽然她从未收到哥哥给自己写的信,但是看到彩云公主那么幸福的表情,虞长扇的心里就暖暖的,想到这两个人真心相爱,心心相惜,便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美好。
彩云公主也坐在虞长扇身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将宣纸掏了出来,然后打了开来。只是,还未读出来便羞赧地捂住了脸,好地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虞长扇顿时来了兴趣,“哥哥写了什么,快读给我听听!”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对古体字略知一二,但是虞长扇还是懒得看,因为简直像蚯蚓在爬,看着就恶心。
“皇嫂,这,这……”她怎么能读得出口!
“哦?”虞长扇眼睛贼亮,“嘻嘻,到底写了什么?来来来,我自己看!”说着,虞长扇便伸出魔爪要去抢信,谁知彩云公主反应迅速,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将信紧紧抱在了怀里,羞赧地说道:“皇嫂,这一次就别看了好不,就算云儿求你好不好?”
杏眼楚楚可怜地望着虞长扇,可惜虞长扇把眼一横,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要知道信里的内容了,“不要,快给我看,不然的话——吼吼!”虞长扇蓦地跳了起来,也不管是否赤脚了,撒丫子便向彩云公主扑去。
“哇哇哇……”彩云公主骇得直叫,四处逃窜,但是她哪有身穿便服的虞长扇跑得快,三下两下便抓住了她,魔爪直接抓信,骇得彩云公主紧张地直叫唤:“好好,皇嫂,我给你,你小心点儿,别扯坏了!”
于是,方才还被抱在彩云公主怀里的信顿时落在了虞长扇手中,虞长扇狡黠一笑,便看了起来。原来并非是什么长篇大论,只是一首小诗,竟是李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没想到哥哥竟写了一手好字。
虞长扇微微一怔,顿时爆笑出声,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哈哈,笑死我了,哈哈……”没想到她那个木头哥哥竟然也会写情诗啊,虽说是借用,却也足够显示出哥哥的勇气,不行了,她要笑死了……
看到虞长扇手舞足蹈的,手里的信都快被折烂,彩云公主慌忙抢了回来,小心地叠好塞进怀里,嘟着小嘴道:“皇嫂,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你说呢!”虞长扇还是忍不住笑意,放肆大笑,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直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一瞬间,虞长扇只觉胃里翻滚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就要冒出,笑声戛然而止,她慌忙捂住了嘴巴,愣是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角已禁不住沁出了些许泪渍。
彩云公主神色一黯,慌忙上前扶住了她,紧张地问道:“皇嫂,你怎么了这是?快进屋里坐下吧!”方才还以为虞长扇笑岔气了呢!
“呵呵,”虞长扇勉强一笑,“不碍事,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休息下就好了。”
说着,两人便进了屋。
虞长扇真的以为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但是自从那次反胃以后,便开始食欲不振了,看什么都恶心,尤其是她的最爱——滑腻腻油亮亮的鸡腿,简直连闻味都不行。娥儿不禁异常担心,几次提出请王太医来看,却都被虞长扇拒绝了,因为身体并未感到任何不是,也不想麻烦王太医,所以就声明她在减肥,因为最近她看起来明显胖了,都是好吃懒做惹的祸。以前在现代可是忙得不亦乐乎,但是到了这儿,她就只有等吃等睡的份儿。
这天夜晚,乌云密布,雷声轰鸣,狂风呼啸而过。虞长扇望着阴暗漆黑的夜幕,要下雨了吗?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果然,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滴狠命地砸向地面,落地有声,紧接着便倾盆而落,哗哗啦啦,大地顿时混沌一片,好似被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雨幕之中了。
然而,皇城之外,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已看不清马背上到底是什么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被雨水无情击打的落魄身影。
“驾,驾!”即使雨声滚滚入耳,也淹没不过那人的如雷嘶吼。
待到城门处,他蓦然勒紧了缰绳,高声大喝:“有急报,快开城门!”
城门轰然开启,他策马入内,疾骋皇城。
此时,平阳也站在门外,望着这来势汹汹的雨势,摇头而叹,又有多少人因为洪水而流离失所了。
“皇上,夜深露重,还是早些歇息吧。”萧青为平阳披上狐裘,忧心地说道。
“咳咳,不碍事。”明明在咳嗽,而且脸色苍白,他却依旧倔强地说道。
萧青本以为虞长扇入宫以后,皇上便会更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没想到他还是他,有时候固执得简直像头牛,想到他近日来的身体,萧青不禁忧心忡忡。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通传,“启禀皇上,边境急报!”
平阳眉头紧蹙,沉声道:“传!”然后便坐在了坐榻之上。
只见一男人风尘仆仆而来,从头到下却已湿透,脸上的表情异常沉重,只见他猛地跪在了地面上,同样发出沉重的声响,比那“哗哗啦啦”的雨声更胜一筹,然后沉痛的声音响彻正堂,“启禀皇上,子乌城失陷,月国军队全军覆没!”他握紧了拳头,疲惫的面颊上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徐徐而落。
“什么?咳咳,咳咳……”平阳惶然一惊,剧烈地咳嗽起来,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再一次吐了出来。
“皇上,皇上!”萧青脸色铁青,立刻大声吼道,“来人呐!快去请太医!”
门外,彩云公主紧紧握住的油纸伞突然从手掌中滑落,一瞬间便被倾盆大雨吞噬,雨水瓢泼而下,顿时将彩云公主淋了个落汤鸡,但她却浑然不觉,怔怔地望着依旧跪在正堂地上同样浑身湿透的男人。
“公主?”萧青眼尖,顿时看到了漆黑雨水深处的彩云公主。
“云,云儿,你怎么来了?咳咳……”平阳惶然,慌忙望去,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他想起身上前,无奈剧烈的咳嗽以及早已虚弱不堪的身体阻止了他的前进,只能说道,“萧青,快,云儿……”
萧青疾步走进雨水里,男女授受不亲,却只能恭敬地说道:“请公主快进来!”
然而彩云公主动也没动,更没听到萧青在说什么,她的耳朵轰鸣作响,只剩下炮火和厮杀声。一瞬间里,她又踉跄上前,跌跌撞撞地向跪在地上的那人走去,像个醉酒的老汉。
“公主!”萧青急忙赶上,却只能默默守在身侧,防止她的意外跌倒。
彩云公主一下子便跌坐在那人身边,狠命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着,“你,你刚刚说什么?月国全军覆没?那,那虞思远虞将军呢?他回来了吗?他在哪儿?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回公主,虞将军他,他下落不明……”男人痛心地说道。
“什么?呵呵,下落不明?呵呵,你骗我,你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对不对?快告诉我你在骗我?”彩云公主疯了般摇晃着那人,她不相信,不相信,前些时候才刚刚通过信,怎么突然就下落不明了?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一定在开玩笑!”彩云公主失声痛哭起来,一时间悲痛欲绝,震动天地,她望着脸色惨白的平阳,突然又咧开嘴笑道,“皇兄,他在说谎对不对?”
“云儿……”平阳揪心地唤道,无力而悲痛的眼神却已经承认了一切。
“连皇兄都在骗我,这不是真的,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彩云公主大喝,转身再一次跑进倾盆而泻的雨水里,一瞬间便消了身影。
“云儿!”平阳大惊失色,可是紧接着又吐出一口血来,萧青急忙上前,却已顾不得彩云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