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虞长扇的眼睛就这样干巴巴地瞪了几个时辰,瞪得眼睛都酸了,突然察觉到平阳悠悠醒转,虞长扇慌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她真的不知该怎样面对平阳了。
平阳醒来后,却依旧感觉头痛欲裂,不禁微微蹙眉,细细想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太过香艳,彼此纠缠的场景蓦然浮现在眼前,平阳禁不住浑身一颤,显然当时不是他的意志。虽然他曾一度渴望得到她,但是平阳心里却是异常清楚的,他是不幸的,和他扯上关系的人最后都落得了悲惨的下场,他不希望虞长扇受到任何伤害,不希望她因为自己而遭致危险。可是,平阳不知,虞长扇早已被卷入到阴谋的陷阱之中无法脱离了。更何况,他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又何必牵扯到她呢……
他侧过身来,温柔而心疼地望向虞长扇,微弱的光线中,虞长扇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青青紫紫一片,竟都是他昨晚留下的吻痕,不由得异常心疼起来。他可以肯定,他们昨晚被人下了药,可是,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平阳毫无头绪。他轻柔地抚上虞长扇的脖颈,引起她下意识的颤抖,平阳又怎会不知道她在装睡。
她在怪我吗?温柔的眸子略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突然想起昨晚火热纠缠之时,两人就这么昏睡了过去,或许她还不知道,其实他们之间除了亲吻再也没发生什么了。
他凑近虞长扇耳畔,好似喃喃自语道:“对不起,扇儿,昨晚是我伤害你了……”或许是因为私心,他倒希望虞长扇信以为真,却又有些心疼。
虞长扇猛然一颤,原来平阳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很想立刻睁开眼睛告诉他真相,可是却又害怕伤害了他,所以只能隐忍着,紧闭着双眼,生怕平阳看出什么异样。
终究是无法隐瞒,于是平阳决定告诉虞长扇真相,他不希望虞长扇抱着愧疚迎接她应有的生活,于是,他艰难地张了张口,“扇儿,其实……”
“皇上,边境急报!”
然而,门外萧青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平阳眉头微皱,却也慌忙起身,披上衣服便迅速离去。于是,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虞长扇一个人,她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蓦然滑落,不知为何,眼泪就是忍不住。
就让它成为她的秘密吧,她本就因为背叛伤害了他,而他却一如既往地温柔以待,对她简直百依百顺了,她又怎能忍心告诉他实情?
没过多久,娥儿便急忙赶了来,怀里竟捧着虞长扇的衣服,她慌忙推门而入,望向床榻深处,声音哽咽地低声喊道:“小姐?”
一听到娥儿的声音,虞长扇所有积蓄的情感一下子爆发了,她抬起头来,竟已是满脸泪水了。
“小姐!”娥儿大惊,慌忙来到床边,看到她满身青紫的痕迹,想到萧青派来的女婢所说的话,以及让她准备衣物,再加上小姐昨晚的彻夜未归,聪慧的她早已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禁安慰道,“小姐,没事了,都没事了……”
虞长扇扑进娥儿怀里,竟开始放肆地哭泣,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心且肆无忌惮地流泪了,只觉得眼眶盈满了咸涩的泪水,视线开始模糊,一切变得如同梦境般不真实起来。
“小姐……”娥儿深知虞长扇的痛苦,她明明那么纯真善良,为何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一定要护小姐周全,却又为何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呢?娥儿心里五味杂陈。
良久,虞长扇才终于止住了眼泪。
“小姐,快穿上衣服吧,别着凉了。”虽然心痛,但是脸颊还是红通通的,因为虞长扇就这样赤条着扑进她的怀里。
“嗯。”虞长扇抬起泪眼模糊的小脸,一瞬间像个孩子似的听话地任凭娥儿将衣服套在她的身上。待终于平静以后,虞长扇这才发现,娥儿果真考虑得如此周到,还特意找了件她自知的围巾,将她的脖子严严实实地捂住了。除了红肿殷红的唇瓣,浑身上下青紫的痕迹彻底被掩盖住了。
“小姐,回水月宫吗?”娥儿问道。
虞长扇点了点头,却立刻绷紧了脸,皱眉道:“娥儿,我昨晚被下药了。”
“什么?”娥儿惶然大惊,“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虞长扇顿了顿,接着说道:“昨晚我被人下了药,所以才……”
娥儿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细细想来,那人曾经告诉自己,平阳的伪善,他温柔面具之下是怎样一张狰狞可憎的面目,他心狠手辣,不折手段。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她本以为是那个人误会了,平阳的温柔和善良根本无法假装,尤其是他对虞长扇的包容以及宠爱,她还记得这个男人为了让虞长扇高兴而刻意输掉棋局,以及温柔的种种,却没想到,他竟然完全骗过了自己,竟然如此伤害小姐,她绝不原谅!不禁问道:“小姐,会不会是皇上?”
“绝不是他,”虞长扇坚定地说道,若说世界上人都会毒害自己,她也不相信平阳会加害于她,“我们都被下药了。”所以事情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娥儿不语,这么说来,不是皇上?可是心里却依旧不安起来,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加害于小姐呢?
“这件事很蹊跷,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虞长扇紧咬唇瓣,虽然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心里却总觉得这件事和其他事情有着莫大的关联。
“娥儿,我们先回水月宫,回头就从娟儿查起。”
“是,小姐。”娥儿也觉得那娟儿有些怪异。
两个人刚走出正堂,一个黑影疏忽落在两人面前,虞长扇只觉周身顿时萦绕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莫名惊喜地叫道:“小石头!”
来人果真是阿石,却见他一脸严肃而冰冷地站在虞长扇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属下参见虞妃娘娘。”
虞长扇微微一怔,是啊,如今她已是虞妃娘娘了……她有多久没有见过小石头了,但是他冰冷的眸子还深刻地印在心底,想到娥儿,虞长扇不禁轻笑道:“小石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将娥儿娶回去啊?”
“小姐……”娥儿尴尬不已,不禁面红耳赤,慌忙别过脸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小姐就喜欢拿她开玩笑。
阿石却依旧一脸冷然,好似没有听到虞长扇的话,冷滞地说道:“娘娘,王爷希望长亭相见,属下暂且告辞。”话音刚落,阿石便疏忽纵身,消失了身影,留下虞长扇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发呆,长亭相见吗?
“小姐?”娥儿隐隐觉得不安起来,阿石怎么知道小姐在玄阳殿?溯月王爷为何如此急切地要见小姐?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娥儿,你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虞长扇回过神来,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而且她不觉得对不起他。
“是。”娥儿只好先回去。
虞长扇紧了紧围巾,便毅然而去。到了长亭,眼睛一晃,远远地便看到一抹素白的身影,影影绰绰,朦朦胧胧,恍若袅袅倾泻的月中仙子,淡淡雅雅,却又极尽奢华。他轻轻倚靠着石柱,漆黑如瀑的长发随意散在肩上,慵懒地驻足远望,虞长扇的思绪蓦地被扯回了虞府中凉亭里偶然见到溯月的那一刻,空灵悦耳却又丝丝缕缕的旋律蓦地在耳边响起,好似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一刻,回到了烟火绚烂月华倾泻的夜晚,回到了她深深爱着他的那个季节,她记得自己羞赧地告诉他,“我喜欢你。”
然而,再一晃,一切均如灰烬般灰飞,散去,如烟雾般风一拂过便没了行迹,又如破碎的梦境,零零散散地碎了一地。
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是心底仅存的念想罢了。
她摘了片树叶,便缓缓走进凉亭,轻倚石柱,仿若溯月当时的情景,将树叶缓缓送到唇间,慢慢吹起。
“噗……”一声尖利刺耳的声音莫名响起,顿时破坏了这如梦如幻的情景。
虞长扇不禁皱紧了眉头,一脸苦笑,没想到隔了那么久,竟还是一点儿进步也没有,吹出来的仍然像……咳咳……
“哼!”
身后传来的冷哼顿时让虞长扇骇了一跳,她慌忙转过头来,恰好迎上溯月阴鹜冷肆的漆黑双眸,更是惶然一惊,后退一步。
“原来你不仅水性杨花,而且很会说谎!”他冷蔑地说道,脸上竟全是鄙夷和不屑,一时间看得虞长扇心痛。
她想起及笄之约,确实是她说了谎,让他以为自己已学会了吹树叶,是她不对,可是,水性杨花她才没有,更不会承认,因而义正言辞地否认道:“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哦?”他挑眉,凤眼微眯,极尽魅惑,却又格外妖冶骇人,他上前一步,那让虞长扇一度迷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性感的唇瓣缓缓飘出,“那么昨晚的巫山云雨又作何解释!”然而此刻却多了一抹愤怒和嘲弄。
虞长扇惶然,不可思议地望进他绝美的眸子,他,怎么知道了?一时间心跳加速,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你承认了?”本以为她会狡辩,没想到却只换来沉默,更加愤怒不已,他跨步上前,一把扯住虞长扇脖颈上碍眼的围巾,猛地扯了下来,脖颈上遍布的青青紫紫的痕迹赫然在目,溯月再也遏制不住愤怒,一掌拍在了虞长扇身后的石柱上,虞长扇只觉整座凉亭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不禁惶恐地颤抖着。
“呵呵,原来你喜欢粗暴的男人!”他疏忽逼近,性感而妖冶的薄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凑近她的脸颊,好似随时都会落在她的皮肤上,一时间酥酥麻麻,引起她一阵颤栗。却听他接着说道:“不过,那晚假山后你倒是很抗拒,现在就喜欢上被填充的感觉了吗?所以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另外的男人了吗?”他语气平静、阴冷,却又极尽轻挑、嘲讽。
虞长扇心底一冷,她从未如此绝望过,她以为像胡杨那种一味索取毫不付出的男人很可恶,没想到溯月才是最可恶的男人,他既然要了自己的第一次,却又为何不相信自己?她明明清楚地告诉过他,她喜欢他,可是如今,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竟如此冷漠无情地嘲讽她!
她紧咬唇瓣,强装镇定地说道:“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夫君。”或许是为了气他,又或许是为了不伤害平阳,她生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却深深刺伤了自己。
果然,溯月愤怒了,他漆黑的眸子似要喷火,他禁锢自己的双手收紧,似乎随时都会让她在他怀里窒息。她以为他的粗暴就要落下,然而,他松开了自己,眼角含笑,却杀气更浓,他邪肆一笑,好像失了心的魔鬼。
然后随手一样,轻飘的围巾就这样飞入空中,并随着微弱的风轻扬,打转,缓缓坠落。待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的时候,溯月早已拂袖而去,只留下虞长扇的悲痛欲绝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