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回:别来无恙
“哥哥,姐姐,买包蜂糖吧。”八九岁模样的男童在湖边叫卖道。天色已晚,路人行色匆匆并无人照顾他的生意。“姐姐,买包糖吧!”男童拉住刚从茶馆走出来的女孩。
“下次吧。小弟弟,天色已晚,该回家了?”女子关切道。
“姐姐我不要钱,送你一包吧!”小男孩不依不绕道。
女孩俯下身来,摸着他的头:“我这几日长智齿,不能吃太多甜食。对不起了。”说罢将要立身离去。男孩忙阻拦道:“给心悦姐姐也是好的!”此话一出,女孩身体僵直,瞪着男孩不知所措。
男孩捏了捏口袋里的几个铜板,下了好大决心似的复道:“心悦姐姐不是最喜欢吃蜂糖嘛!给你……”拿起一包蜂糖塞进女子手中后一溜烟地跑掉了。
陈露心里七上八下打开糖包,里面果然有蹊跷,其藏有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道:“主子别来无恙?明日申时奴婢在西池离岛等你。心悦急笔。”陈露看着工整的字迹暗自思忖:心悦是如何知道我南下至此。从前在宫中不曾见过她与碧儿着墨书写,并不能确定这笔迹出自她手。带着种种疑问直至月上柳梢女子仍无睡意。
“露儿,露儿,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陈妈在楼下喊叫着,“快下楼吃饭,茶馆马上要开门迎客了。”陈露浑浑噩噩地洗漱吃饭,心里只惦记着纸条里的内容,不是上错茶,就是算错账。
一旁的陈妈看在眼里,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
“陈妈,现在什么时辰了?”陈露答非所问。
“午时过半,怎了?”
“我有急事,去去就回。”陈露猛地放下茶台,拿起柜台后面的纱帽夺门而去,陈妈一脸诧异待缓过神来追出去,陈露早已无踪影。
船只到达离岛,与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这岛上并无住民,不过行人三三两两。陈露见两个老妇在凉亭里整理野菜,她也凑上去变搭话边帮忙择菜。路人不知的以为她们是一同前来的熟人。陈露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余光不断扫过周围,并未发现异样。
“姑娘可是等人?”不多时一中年女子来到陈露身边问道。
陈露上下打量妇人,此人同她一样帷帽遮面看不清模样,于是摇头道:“没有啊,我是赶路匆忙,歇息一下而已。”
“许姑娘莫要顾虑,是心悦姑娘让我来迎你。”
陈露茫然道:“你找错人了,我不姓许。什么心悦姑娘,不知所云。”语落,欲起身离开。妇人忙从袖口中拿出绢帕递于陈露面前。上等丝绸,绣面是盛开的茉莉——这是心悦最擅长绣的花式。陈露仔细端详这绢帕,挪步至亭外,低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妇人眉头微蹙:“我是她亲戚,这里人多眼杂烦请姑娘随我走一趟。”
“去哪儿?”
“前方一处木屋,心悦姑娘正在房内等待许姑娘。请——”妇人身前带路,陈露紧握腰间水壶,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二人来到一座木屋前,妇人轻叩房门。房门吱呀一声开启,屋内灰暗,只听得有女子哼笑道:“别来无恙啊?许洁!”
循声望去,许洁顿时哑然,心叫:原来是她,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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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前,秋苓回亲探亲,一家人本来相安无事。待到次日夜半,哥哥秋志起夜看到妹妹屋内烛火通明,忙让媳妇去看看发生何事。“这大半夜的,妹妹怎么还不睡?”
“嫂嫂快进来。这几年伺候公主习惯了,公主时常晚睡,我们做奴婢的自然不能比主子睡得早啊!”兄嫂王氏不禁感叹,表面风光,人后受罪。平日听婆婆念叨过这个有本事的妹妹:当年夫家家境贫寒,秋苓不到十岁入宫做了奴婢,凭着一股子机灵劲从小宫女升迁至大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这些年没少托人往家中寄送银两,与她哥哥结婚时的彩礼,金银细软均由秋苓包办。思及至此,王氏握住秋苓的手,安慰道:“妹子这几年受苦了,有什么难处说与嫂嫂。嫂子虽没有甚本事,全当是一吐为快吧!”秋志不放心,叩门询问,仨人秉烛谈至天明。
“岂有此理!”秋志拍案而起,“竟敢欺负到你头上,让我看看你的伤。”
秋苓忸怩道:“伤的地方不方便,且早已无碍,哥哥莫要担心。”秋玲说着,拿起手帕一角假意拭泪,“妹妹并无他求,此番见过哥嫂,将以往苦楚说出来,心也宽泛些。”
“哎呀呀,你可算是长公主的贴身一等侍女,她一个无名无分的野丫头,哪里来的胆量,竟然如此放肆!”嫂子在旁鸣不平。
原来自打秋苓得知许洁命丧黄泉后,好不痛快。年初十五那日,皇上传楚亲王入宫,赐封地;准许长公主与其一同去往江南休养。得知此消息后,秋苓更是费尽心思的为长公主打点行李,为日后接近亲王而筹谋。待到入住王府后,每日想方设法近身伺候亲王。自认为得了近水楼台之势,怎奈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想到……那日,秋苓正走在前厅通往长公主所居院落的回廊上。见不远处角门附近人影绰绰,遂上前一步仔细查看:只见一小厮身后是一对老夫妻,夫妻身后紧跟着一位少女。心里估摸着:难道因为府里人手不够,从外面招来的丫鬟?直到那女孩摘下帷帽的瞬间,秋苓险些叫出声来。
“许……”秋苓忙捂住嘴巴,难以置信的目送她出了角门。许洁还活着?来王府作甚?秋苓忙找来送他们出府的小厮问个清楚。“他们啊,是湖边开茶馆的陈氏夫妇和他们的侄女。叫陈什么来着,忘了。怎么你与他们相熟?”
秋苓忙摆手道:“不认得。原以为是府里招来的丫鬟。好了没别的事,你忙去吧。”说着话边暧昧的扫了一眼小厮。小厮被着突如其来的媚眼抛的不知所措,昏昏然忙别的事情去了。接下来秋苓装病博取公主同情,借着回家探亲的机会暗查究竟。
今夜,秋苓索性将当年佳莹被许洁,周晟关进废院,遭毒蛇咬伤一事安放在自己身上,又是一番添油加醋地杜撰。“同是婢女,许洁仗着与亲王未婚妻有几分相似得亲王关照,此事不了了之。好在长公主处事公允,不久将许洁撵出公主府,此后下落不明。那日我在湖边茶馆歇息,未成想遇到她。现如今她已改名换姓为陈露,躲匿在陈氏茶馆内当杂役。”
“欺人太甚!哥哥必定替你讨个说法。”秋志紧握双拳,义愤填膺。
兄嫂王氏连忙拦住夫君的话:“此事可大可小,我们需从长计议!”,秋志性格易冲动,王氏恐他做出出格之事,难以收场,便探问道,“妹妹你可有十全把握她就是许洁?”
秋苓泪眼凄凄道:“那些年她百般刁难与我,化成灰我都认得。若哥哥嫂嫂怕不妥当,我们不如找她一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