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饱,天色还早,不想冒着被抓的危险和翻栏杆的麻烦,于是只好扯闲篇。蔚雨说:我听关悦说乐队一周后就开始排练,抓紧时间回家吧。萧潇说:“就一周,回家还不够麻烦的,在学校吃饭有食堂,看书有图书馆,多方便。”蔚雨奇怪:“你不回家爸妈不管你的吗?”萧潇低着头小声笑:“他们早就不管我了。”两个人把嘴皮磨了又磨,总算天亮,回到宿舍,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除了程鹏,她破天荒没有早起,脸朝里睡着。等大家都收拾好行李想要互相告别来年相见的时候,程鹏同学依旧没动静,大家觉得有些奇怪。宛平过去拍她,忽然脸色变了,她大叫“血!”,所有人都傻眼了,把被子掀开一看,一大片刺目的鲜红,腥味弥漫整个宿舍。
沈娜娜尖叫了起来,卢惠赶紧打电话给校医院,令所有人出离惊讶的是,校医院的回答是:“你们把人送过来,我们过不去。”宛平急了:“我们不敢随便动她,出了事情你们负责啊。”那位“医生”更绝:“你们不送过来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样儿,怎么治。”沙乐乐拿出手机拨120,蔚雨说:“打电话叫咱们班男生抬去校医院吧。送医院之前要没有校医院的签字诊断,医药费费用报销不了。”两个男生宿舍都没人接电话,多数人都回家了。“不管了,我背她过去!”宛平蹲下身。蔚雨让刘佳和沈娜娜去食堂找班里的男生,去校医院的路上集合。卢惠去找老师,校医院集合,沙乐乐去取钱,以备不时之需。蔚雨和宛平个子高,身体壮,在找到男生之前轮流背人。宛平虽说是体育特长生,终究也是女生,下了六楼就气喘吁吁了,蔚雨接班,没走两步,看见沈涛、袁小秋、余碧若跑了过来,接过人奔向了校医院。蔚雨喘了口气,问萧潇:“你叫的人?”一群人赶到校医院,校医院一看这么多人,而且还有好几个身上血迹斑斑,不象善碴儿的,也吓了一跳:“都这样了,你们怎么不早来,赶紧打120,我们可处理不了。”“操,”宛平急了,“不是你们非让送这儿来的吗?”争论是无益的,一番折腾程鹏被送进了医院。
急诊医生告诉他们由于程鹏没什么经验,伤口割得不深,没有危险。班主任训卢惠:“你舍长怎么当的,宿舍居然出这么大的事儿!”卢惠在抹眼泪,刘佳很仗义的说:“老师,关卢惠什么事儿,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幼儿园,您又没发人家工资。”老师看了这个局长千金一眼,不好发作。看看没什么事,大多数人都走了,舍友们也陆续回家了,萧潇一个人坐在残阳夕照里,看着程鹏床单上那一大片血迹。
程鹏很快出院了,她办理了退学手续然后一个人回了家乡。临走前一天,她在宿舍住了最后一晚,非要给萧潇做新疆拉条子吃,弄得宿舍里到处都是面粉。她说:在北京最想的就是拉条子,想不到这么快就回去了。说着说着就哭了。她说,中学的时候曾经因为得了市三好学生被奖励到北京交流三天,临走她偷偷跑到天安门广场坐了整整一宿,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发誓一定要考上北京的大学。没想到她连考了三年才考上。父母都在兵团,收入很低,弟弟还在上学,第三年父母都劝她放弃,她跑到校办冰棍厂一边上班一边复读,她都不知道自己那年是怎么过来的,拿到通知书的时候一家人高兴坏了,只有她很平静,这是她应得的。她从乌鲁木齐坐了六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到了北京,当她经过茫茫戈壁看到第一丛绿树的时候,放声大哭。就在她刚刚觉得摸到梦想的边,梦就醒了。她都不知道大学该怎么学,老师讲得太快,每天都做不完作业,她没想到第一学期就挂了16学分被劝退。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每天辛辛苦苦种棉花的父母,省吃俭用的弟弟。她常常幻想买彩票,中个大奖,可又舍不得买彩票那两块钱。别人走路看前面,她走路看地上,总希望能捡到钱。她觉得生活太累了。。。
程鹏一边和面一边哭,眼泪一双一对掉在面里。宿舍里没法炒菜,程鹏用酱油、醋、蒜等做了个酱汁,拉条子出锅,拌上酱,萧潇尝了一口,说:凭你这手艺,开个店,比那些大学毕业生能多赚不知多少。程鹏捧着碗,又哭了。那天晚上,她俩喝了一瓶二锅头,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萧潇本想去送程鹏都没起来床。
开学后,学校始终没安排新人住进来,很快,程鹏的床铺被其他人的杂物占满了,好像那张床本来就是个杂物柜。第二年校园里那个小湖结冰的时候,萧潇收到一封信,是程鹏寄来的:程鹏说她结婚了,现在在深圳打工,她很喜欢现在住的地方,推开窗能看到大海。信纸带着南国海和花的气息,温暖而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