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踏实,夜里入风觉得有些凉意醒来关窗时,瞅见外头开始下绵绵细雨,也无多想,倒头继续睡。
次日,她转醒已是日上三竿,她纳闷居然没人来叫醒她,换做平时不是娘亲过来,就是有玥那个顽皮的丫头。
沈有容梳洗完毕以后,坐在铜镜前发了会呆,昨夜太累了,靠着季钧承的肩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过她还是隐约感觉到季钧承抱着她走路,很稳,一点都不晃。
菊韵陪着睡久胳膊发酸的有容去了后院书阁,菊韵守在阁外,好半天有容才从里边出来,手里拿着本医书,一本正经地边走边看。
“小姐,你不要边走边看书,得看路呀。”沈有容轻声嗯一声,抬头,发现脖子又麻又酸,揉揉脖子,无意看见旁边魂不守舍的菊韵头冒冷汗,问道:“菊韵你干嘛,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头还冒汗,你很热么?你今日怎么没和娘亲在一起?”
菊韵一听,脚步顿止,两脚发软跪在地上,颤声道:“小姐你别问了,菊韵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沈有容本来只是随意打趣菊韵两句,菊韵却这么反常,其中必有蹊跷。按往日情况,菊韵一向是服侍娘亲的,只有在有容不乖的时候,菊韵才会跟在身边,今儿怎么了?
“菊韵你吓成这样,脸都发白了。”沈有容俯身想要扶起浑身发颤的菊韵,顺势看见她脸色苍白,头冒冷汗,嘴里念念有词。
有容更加奇怪,索性蹲下来,一边用袖子给她擦汗,一边担心的问:“你丫头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去问娘亲了。”
菊韵拍开沈有容的手,抓起被有容搁在地上的医术塞到有容怀里,握书的手瑟瑟发抖,唇齿颤抖道:“小,小姐,你,你看医书吧,别问了。”
有容的手被拍开的瞬间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反握住菊韵冰凉的手,着急地问:“你是不是病了,手这么凉。”
菊韵急得就快哭出来的时候,有玥不知从哪跑了出来。
“三姐,你还有空在这看书呀。出大事了。”沈有容转头望见满头大汗的有玥向她跑来,她起身迎上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有玥叉腰喘着气说:“大哥,大哥他,出事了。”有容一听,皱眉心想,最近怎么老是出事,“你倒是仔细点说,出什么事了。”
“陛下嫌大哥办事不利,把大哥贬成散官了。还有,苏家昨夜被火烧得干干净净,紫遥姑娘被当作疑犯关进牢里去了。”有容心下一惊,转头扫一眼仍坐在地上缩着脑袋的菊韵,原来娘亲有意瞒住她。
有容握住有玥的手,着急道:“你赶紧跟我仔细说说。”
……
李茂知道张楚与沈家一向不和,他派人急忙去张宅把消息捎去,悠然的张楚不屑地道:“这个李茂,当老夫是耳聋了吗,什么时候轮到他给我传消息了。”
一个胭脂浓抹的女人一边给捶背一边宽慰张楚道:“老爷别气着了,就当多只狗给您跑跑腿,也不碍事。”
张楚合着眼享受着细弱无骨的小手的按揉,轻轻嗯一声,“你去给李茂回个话吧,晚上把他请到府上来。我先入宫一趟,可不能让这块肥肉溜了去。”
“老爷为何要请他,岂非自降了身份。”女人生闷气,停下手上动作。
张楚握住停在肩上的小手,狡诈一笑,“你呀,目光短浅。此次沈晔栽了跟头,便宜让李茂顺手捞了。你想呀,叫别人替你办事,不给点好处,怎么行,官场之道,你不懂的。”张楚握住女人的手,将她带到身前,揽腰揽入怀。
……
张钦翰这几日一直忙着预防东海水患的事,无暇顾家中大小事务,全由宇文沁一手包揽,他在朝房各处忙里忙出,就是没人给他提沈晔出事了。
这日张钦翰把终于画好的图纸给一位相熟多年的老臣看,笑眯眯道:“白墨老头,瞧瞧我画的这个堤坝如何,防治结合。”
被叫做白墨的老头狐疑地打量沈钦翰的脸,奇怪道:“你不知道你家大儿子被贬作散官的消息么。这消息都过去半天了。”
沈钦翰怔住,贬官?他向白墨摇摇头,“我真不知道,你赶紧与我说说怎么回事。”沈钦翰心里有些焦急,沈家几代为官,从没有哪个沈家人被圣上贬过官,今儿是怎么了。
一盏茶的功夫,沈钦翰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有了大致的了解,同纳闷道:“按道理不应该啊,为了这点芝麻小事,陛下不至于吧。”
“光是查个茶叶,确实是绿豆大小。这两日又是贤妃消失又是苏家走火,陛下闹心得很,我方才回来时,瞅见张楚进宫了,这会大半在御书房,你不赶紧过去瞧瞧。”
白墨知道张楚和我沈钦翰常意见相左,这种情况也已经持续好些年了。这些年,张楚似乎变了个人,仗着自己曾被先帝重用经常肆无忌惮,背地里做的缺德事,都被花言巧语掩盖过去。
待沈钦翰到御书房时,陛下似乎对沈晔更加恼怒,沈钦翰扫一眼旁边嘴角轻扬的张楚,问安后道:“陛下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你回家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好儿子,朕叫他查个案,竟搅进了十几口人命。”
沈钦翰皱眉,慎重道:“陛下莫恼,我儿已入朝为官六年余,人品如何,陛下定是信得过的,莫要为了误会,伤了君臣和气。”
张楚一听,好笑道:“沈右相这是在威胁陛下吗,哪来的误会,十几口人命明摆在那,难不成沈右相还想凭借嘴皮子混淆陛下的视听吗。”
沈钦翰见张楚找茬,欲要与他争辩时,被乾泰帝不耐烦地拦了下来。
“你们二人别又在那争起来了,趁着今儿你俩都在,商议一下平定边境动荡的事吧,朕已经让季钧廷在外候着了。”
沈钦翰忧心地望一眼陛下憔悴的容颜,再看一眼对面不怀好意的张楚,心里感叹,这大好江山,难道会拱让他手吗。
“陛下,臣以为,外藩王虽已养兵多年,但用兵毕竟在一时,兵不似刃,越磨越锋利,兵养千日又无战事,既耗物力又容易使军纪懈怠。既然他外藩心不安分,不如趁机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挫一挫他的锐气。”沈钦翰仔细思虑后,向乾泰帝郑重提道。
张楚一听,急忙阻止道:“陛下,出兵攻打实在不妥。一来,外藩兵强马壮,和西域王一向交好,若然两国联合攻打而来,我朝难以抵挡啊,二来,他们心怀不轨却不敢出兵,多因不敢撕毁盟约,自毁信誉,丢了大国颜面,倘若我朝出兵相向,便是我们毁约在先,失信于人,如此,胜算更少。”
沈钦翰驳道:“张大人,我前些日子也跟陛下提过盟约一事,也觉情况乐观。但如今人家都逼到家门口了,我们还要忍气吞声么,再说,如果现在不打,等外藩的密使打入我朝内部,内忧外患,我们便成人家刀俎下的鱼肉了呀。”
“现在要打了吗!沈大人!”张楚瞪大眼睛逼问沈钦翰,沈钦翰摇摇头。
乾泰帝见案下的两老争辩得面红耳赤,揉揉眉,烦心道:“好了,我朝一直主张和平相处,不想和外藩闹僵,暂按张爱卿的话,按兵不动吧。”
沈钦翰忧心地瞅一眼张楚小人得志的模样,眼神黯淡,禀奏道:“陛下,臣有些累了,先告退了。”乾泰帝应允他告退后,张楚还不肯放过羞辱他的机会。
宫道上,张楚追上沈钦翰,哂笑道:“老夫记得,沈家几代为官,辅佐君王,皆被重用,可有哪位先辈被贬了官的。”
沈钦翰沉默,任由张楚落井下石。
……
苏紫遥刚被拖回牢里,关押赫连逸的牢房被狱卒打开,狱卒朝赫连逸说道:“陛下仁慈,下令仅杖责三十,你就可以走了,现在跟我去外边领罚吧。”
赫连逸纳闷道:“狱卒大哥,那紫遥姑娘呢,她怎么不能被释放?”
狱卒拉住赫连逸的手往外拖,没好气道:“一个阶下死囚,还想着释放,做她的青天白日梦吧。我看你别多管闲事了,这三十板子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嘿嘿健壮如虎的人挨了板子都得在床上躺上半个月,就你这身板,躺半年左右吧。”
赫连逸心下一紧,难道案件还没水落石出吗,看苏紫遥身上的伤痕更深了些,血一直在外渗。
“这小妞,长得不错。” 两名站在苏紫遥牢房前的狱卒窃窃私语,露出暗黄的门牙歪着嘴偷笑。
赫连逸一听,似乎想对苏紫遥图谋不轨。
“不行,你们不能对紫遥做那种事!”赫连逸急声阻止。
“哟,这小哥知道咱们想干嘛,嘿嘿,你不说我还犹豫一下,你说了,我更要干。”其中一名狱卒利索地解开锁链,一边解裤带,一边朝趴在地上的苏紫遥走过去。
“原来是潇湘阁有名的苏紫遥啊,那我也要来。”另一名狱卒两眼发亮,兴奋地直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