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随军中报讯的小头目打马而去,落雪和一众护卫紧随其后。
行进的队伍前面,只见一小队士兵正围在一只已被利箭射杀了的野狼中间,各抒已见地众说纷云。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热烈而哄乱。
当中一个十夫长模样的小头目回过头来环视了一下一众围观的士兵一把说:“兄弟们,咱们就别围在这里乱哄哄的见怪不怪了,都散了去吧,违了军规追究起来也是不好受的。回头来几个人把这该死倒霉的东西送到伙夫处,合着兄弟们今晚打打牙祭,美餐一顿也不懒。”
另一边的一个百夫长瞄眼看了看刚才说话的小头目说:“哎哟哟,喂,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的铁蛋兄弟改邪归正了,居然不打不闹识大体懂规已了。兄弟们都听到了吧,还不散去,等着自己去吃军法领赏吗?”
百夫长的话茬儿刚落地,那一小队士兵便悻悻地带着一脸愤然不平的神色,懊恼地回望着一脸黑须横飞杀气腾腾的百夫长髯烟客,丫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样子那一小队士兵就是有意要挑衅刚才叫话带茬儿的髯烟客。
髯烟客见这一小队士兵纹丝不动地丫在原地,毫无散去归队的样子。气头一激,反倒回过头去凶刚才被称作铁蛋的小头目。“铁蛋头,你还不轰散你的一众兄弟手下出发,愣在那里干什么?难道等着将军来收拾你了才好吗?”
铁蛋头这一下火了,也不知道触动那根神经逆转弄错,和先前自觉的氛围迂然不同,反倒呼呼哧气,叉着双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嘻嘻哈哈地和一众兄弟多手下相互打闹,任凭一旁的髯烟客招数使尽,兀自凯然不动。
髯烟客的脸皮顿时变得像酱紫色一样,手握战刀,格格作响,就差没有闪电般的出手了。铁蛋头倒像一副不甘被人驾御欺压的穷酸模样,也以目代牙,爼雎必报,虎视眈眈地睥瞅着冒火的髯烟客。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一众兄弟手下说些尽是刺伤人心的风凉话,那架势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谁怕谁啊?才不管你是校尉百夫长,还是高贵无比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
髯烟客一时血性大起,眼睁睁看着铁蛋头带着一众兄弟手下在自己的眼皮底肆无忌惮作福作威,毫无官长的气势,心中的怒气顿时瀑发开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起刀落,抓过马鞭使劲一挥,便向还在和一众兄弟手下嘻嘻哈哈的铁蛋头身上甩过去。
看来铁蛋头也不是个软蛋子,咋见髯烟客的马鞭无声无响骤然向自己的头上落下,眼尖手快,一把推开围在自己身旁的兄弟往后一闪,髯烟客的马鞭便擦着铁蛋头的门面落空而去。唬得铁蛋头的一众手下面面相觑,怒目而视。
场面上这两个带兵的百夫长和十夫长一交上手,底下各自的兄弟便群起而攻之。一时之间,两拨人马各自为阵,形同水火,大有一触即发不可收拾之势。这阵势并不输于战场上两军生死对决。
就在这个两大小头目闹得不可开交,水深火热之际,胡铁花和落雪骈驰而致。胡铁花先是大吼一声,然后张开他那特有狮子般沙哑的嗓音喝道:“啊哈,啊哟哟,都干起仗来了,没累着你们啊?老少爷们的,还嫌在这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滚回去,各归各队,继续前进,不得有误。否则,军法从事剁了你的人头。”
刚才两拨各自为阵的一众士兵黯然无语,见将军已然发火,又不好忤逆。毕竟这又不是一件什么屁大的正经闲事,对一众老少爷们来说总是不够光彩,传扬出去也有失颜面,只得各自归队默然进发。
亲眼目睹一场在自己面前消散了的刀光剑影,落雪转过脸向胡铁花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胡铁花却显得一脸尴尬,摇摇头向落雪说:“小兄弟,你也看到了,这年头带兵的不是一件好事。比如咱吧,就不是一个会带兵的好将军。别的不说,单说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吧,就够你不省心的了。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既拿不得军法从事,又下不得杀手。没办法,只得隔靴搔痒,治标不治本。谁叫咱生落在这国家不幸百姓遭殃的年代呢?生活在这个世上谁又没有个难处,若非他们不为生计所迫,谁又愿意抛妻弃子客死他乡,而且明明知道前面就是死路一条还要往前冲。”
“是啊,生活在这个世上谁又没有个难处,若非他们不为生计所迫,谁又愿意抛妻弃子客死他乡,而且明明知道前面就是死路一条还要往前冲。”落雪在心里玩味着胡铁花这一句黯然神伤的话,脑际突然闪过爹爹在自己眼前一度感叹世事无奈,人自有不得己苦衷的身影。在这一刻落雪终于明白了爹娘为何让自己隔帘相亲的原因,也懂得了爹爹为何喜欢站在窗前眺望着林中自在高歌的鸟儿喃喃自语。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所能理解和想象的,比如眼前的这一队将士。
胡铁花忽然拉了落雪一把,又喝令髯烟客和铁蛋头两个大小头目留下。下得马来,走到野狼被利箭所杀的地方察看了一会,复又在野狼的尸体前蹲下,双目死盯着野狼嘴边来不及咽下的猎物。突然伸出右手从野狼嘴里拨出几根黑色的羽毛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翻,然后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即将坠入夜晚的残阳,又回头看了看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落雪和髯烟客以及铁蛋头等一众手下,嘴角露出了几丝莫名奇妙,让人不易觉察的笑容。
落雪满腹狐疑地望着胡铁花,那情形欲言又止,只得张作四处眺望毫无在意的样子。胡铁花连正眼也不瞧一下落雪就径直走到了髯烟客和铁蛋头两个大小头目面前,手一抖,就把那几张羽毛摆到了髯烟客和铁蛋头的跟前。
髯烟客和铁蛋头先是一愣,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疑惑不解地看向胡铁花。胡铁花却也一声不响地站在髯烟客和铁蛋头的面前,脸上自顾自地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髯烟客和铁蛋头见状,摸摸自己的脑袋,又看看对方,再看看胡铁花得意的笑容可掬,忙作揖施礼问道:“将军如此形容自若不知为何故也?能否示下一二,以解我二人心中疑惑。”
胡铁花更不搭理髯烟客和铁蛋头两个人的问话,反而把手一指,指向刚才丢给髯烟客和铁蛋头两个头儿面前的那几根羽毛说:“真要想知道答案,就在它们身上,你俩自己用脑子去想想吧,省得什么事都要本将军交代得清清楚楚。这仗真要是这样打起来的话,估计还未出师,本将军的手下都得给你俩的脑瓜子报销喽,还打什么仗啊!”
髯烟客和铁蛋头两个小头儿吃了胡铁花一记闭门羹也不好发作,只得无奈地摸摸脑袋,面面相觑,一裘莫解。然后怔怔地望向一旁的落雪,好像落雪的脑子里藏着胡铁花故作弦疑的答案。
“我的宝贝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助我啊,此潘必胜。” 胡铁花接着又哼哼哈哈狂叫了起来,完全忘记旁边还有人存在的样子,搞得旁边的一众手下真是尴尬不已。
但是还没等落雪和髯烟客以及铁蛋头三人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胡铁花已然跃身上马了,两腿一夹,胡铁花的冰雪白聪马座骑就一溜烟撒腿跑开了,只溜下一道淡淡的尘烟在风中漫漫消失淹没。
髯烟客和铁蛋头更是狐疑不定,这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的样子,满目懊恼的表情已经不自觉地展现在脸上了,只好搔搔首硬着头皮走开,各自归队了。
落雪这边也似是而非不得其解,转过马头缓缓随行,却也不好出言相问。
不过,经过这一阵世,胡铁花的形象在落雪的眼中原来也可以这般高大威武,英俊潇洒,傲舛不羁,勇智双收。和原来相亲之时的各种丑恶的模样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简直就是不可同日而语。对落雪而言似乎是深有感触而又不能诉说的。
落雪此时的心里不免有些许的失落和绵绵的惆怅正在蔓延开来,顿时像翻涌起五陈杂味的店铺子,酸,甜,苦,辣,咸杂陈在一起,却说不清是那一种滋味在心中搅动,搅得自己如此难受,欲吐不能,欲呕不尽。相反倒是觉得此时此刻的胡铁花还是蛮令人钦佩和爱戴的,冥冥中注定有一种不愧为大将的风度,令人敬仰和威惧。尽管胡铁花还是死性不改地时不时流露出痞子气息的恶习,但是这并不影响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目中的钦慕形象。
落雪一时也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喜还是忧,就像激流涌进的江水,一时风平浪静,一时滔滔不绝。而另一个深藏在心灵深处的影子和声音总是无缘由地蹦出自己的脑子,冲击着自己坎卡不安的心。
反正是该来的躲不掉,该去的留不住。是你的别人强抢不走,不是你的任你强扭不来。
毕竟,缘为天定,份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