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初秋,太阳依然盘旋而焱。
风,没有一丝温柔的吹。山也寂寞,水也渺渺。那一队行色疲惫的人马却也显得马鞍劳顿,汗水唏嘘。
虽然初秋的气候如此恶劣,加上西垂边缘地带的赤贫千里,人烟稀少,胡铁花一行也是不敢一时大意疏忽的,毕竟军令如山倒,谁也不敢也不愿意冒犯这个律令的,即使皱着头皮,拖着病体也得向前啊。丢了性命事小,累了国家大事那才是千古罪孽呢,况且诛连九族的惩罚在皇帝老儿的眼里也不是吃素的。如同一把悬着的宝剑,时不时拿出来炫耀一下,吓唬一下臣子的项上人头也不是闹着玩的。
胡铁花勒住马头回头看了看秃废不振的行军士兵顿觉气起,不看还好,看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队士兵没有一个有点士气的,个个像雪打的茄子蔫了的叶,风里的柳絮,雨中的浮萍,那里还能找到半点军队的影子士兵的斗志呢?
胡铁花一时显得心中大急,满目的焦虑立即布满沾着土色粉沫的脸上,再加上连日来疲惫不堪的急行军,多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如此状态的士兵如何能上战场杀敌卫国呢?倒是有点像那个什么古代描写的“出身未捷身先死,醉卧沙场君莫笑”战争悲剧了。胡铁花举目远眺斜斜西下的残阳,三三两两呜叫着归巢的倦鸟,忽然哈哈一笑大声说,传令下去过了这个大山头我请众将士吃“雁窝汤”。
将令一出,大队士兵的精神为之一振,大队人马行军的步伐也贸然加快了些许。不过一会儿之后,大队人马的神色又恢复了原貌,然后目光齐刷刷地又拆射在了胡铁花的身上。
这一下倒令胡铁花大惑不解了,胡铁花扭头看看左右,又看看一众士兵,都是满目疑惑毫无信任的眼神,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见胡铁花拉手抖抖衣冠,又颤颤剑鞘,挥臂舞动手中的马鞭高声郎烈地笑着说:“怎么啦,你们全都不相信本将军的话了?你们看看此天此地,此时此刻,本将军现在像是在和你们说谎开玩笑吗?真是兵不知将者之好人心呐。”
胡铁花话音刚落,众士兵队伍里就传出了一个士兵弱弱的反问声音。“将军,我们现在身处荒山野岭,秋冷露寒的,天色将晚,连鸟毛都少见,那来的雁窝汤啊?将军不是想哄我们开心越过这座大山吧。”这个说话的士兵话语一落地,顿时,队伍中的一众士兵齐刷刷地响起哄动骚乱之声,刚刚被胡铁花激将起的那一点点高昂的精神随之又消失怠尽。整个队伍依然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一时间,整个大队人马在荒山野岭前泛起了一阵阵小小的骚动,士兵与士兵之间也似乎停滞不前,纷纷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些不中听让人泄气的废话。有些胆大的士兵干脆丢落手中的兵器,靠在小道上三五成群就着脚下的石板小块坐了下来,一副死猪不怕热水汤的样子,任凭各部带队的校尉百夫长和小队的十夫长前轰后哄就是赖着不起来,看着这些兵痞的怂气倒是很让人生气。惹得带队的校尉百夫长和小队的十夫长一时也无可奈何地向胡铁花陆续报告实情。
胡铁花一时也不敢大意怠慢,带着护卫前后巡视了一遍,各部各队的情况大同小异,说白了也就是怠慢军心抵触军令。若是按律按法而言,现在的大队人马基本上都是怠工违令可以枭首示众,以正军法的。但是法不罚众,胡铁花并不打算那样施行军法予以惩处,毕竟胡铁花明白眼前这些大队人马的懈怠表现并不是他们主观原因造成的,大部分是行军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累积的弊病造成的。兵无粮填腹何以为进,将无兵可驱何以为战,胡铁花是深明其埋的。尽管明知症结所在,也不能一通杀令下来,咔嚓了人头了事,这样做反倒证明了一个将领的无能和愚蠢。
在这将兵必反的紧要关头,胡铁花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手。左右一憋,一眼瞧见身后的落雪,进而一时想到跟随落雪一起投军的红妁姑娘来。胡铁花急速示意落雪向自己靠近,然后匆匆在落雪的耳边细细耳语几句,落雪转身便匆匆离弃。
不一会儿,落雪便火急火燎地带着红妁姑娘来到了胡铁花的面前,胡铁花也不搭话,一手拉起红妁姑娘的手臂就往旁边一处高坑的石头上站。然后一挥披在身后的将军披风大声说:“兄弟们,我知道你们行军打仗的辛苦,也知道大家腹饥肚空的饥饿,更知道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不怕死的豪情壮志,但是咱们首先是军人,军人就得有军人的样子,在敌人面前不能畏缩,在困难面前不能怯阵,在刀光剑影里搏杀希望。既然兄弟们生死都不怕,更何况咱们还是一个纯正的大老爷们,为何就输给了眼前这座小小的大荒山呢?兄弟们,你们睁眼看看我身旁的这一位女子,她也同咱们一样经受着眼前的苦难,也同样经受着饥饿的煎熬,也同样经历荒凉山野如同厉鬼勾魂一般恶毒的洗礼。但是她和咱兄弟们不一样,她首先不是军人,也不是一个纯正的大老爷们,但是她做了和咱们兄弟们一样的大事情,咱们一个纯正的大老爷们怎么可能就输给了一个娇小的弱女子?如果是这样,咱兄弟们如何洗刷这样一种连一个弱女子都可以承受压在自己头上的耻辱。兄弟们扬起你们男人雄壮的血性,迸出你们高傲的热血,射出你们一个纯正大老爷们应有的豪情,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向前冲吧,别让小脚的女人追着你们的后腿跟着看笑话。”
胡铁花这一顿热血沸腾的演说,顿时让在场的所有将士兵卒大受鼓舞,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响声冲天地吼道:“雄风,杀!杀!雄风,杀!杀!雄风,杀!杀!”。没一会儿工夫,大队人马就已经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大荒山开拨进了。
这一幕惊得刚才还在左顾右盼忧心如焚的落雪在一旁凉开了嗓子,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胡铁花一通说完悻悻地转达过身扶下站在石头尖上的红妁姑娘,不无歉意地说:“真是对不起,红妁姑娘。刚才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当一面大旗一样扯上去,卖卖乖了,实在是事出无奈才被逼出此下策啊,这是铁花的不是。铁花带兵如此真是愧对红妁姑娘了,现在正式向红妁姑娘赔礼道歉,希望你能谅解。”
红妁姑娘一时喜极而泣,再次跪拜胡铁花说:“能让小女子帮上你将军的大忙,那是小女子的荣幸,又怎么会怪责将军呢。只怕小女子是难报将军万一之救命大恩呐。”
胡铁花反而觉得有点腼典休休地说:“应该的,应该的。红妁姑娘,你千万别这样客气。”
趁着胡铁花与红妁姑娘这会儿说话的工夫,落雪打马上前,走到胡铁花的跟前小声问:“将军,真的能让你这一帮生死兄弟越过这座大荒山后就能吃上新鲜香甜可口的雁窝汤吗?不会又是你眼下使的一道权宜之计吧?”
胡铁花扭过头眯眯眼睛狡猾地看着落雪讪笑说:“我那知道啊,只不过是一时的激将法罢了。大荒山过后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无从所知啊,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人总不能让路逼死吧。何况,咱打小读过《三国志》,记得大将军曹操有一次行军不也是用了一计:“望梅止喝”让士兵急行军的吗?咱们为什么就不能拿来借用一下呢?三国的曹操用“望梅止喝”之计解了行军之困,咱就不能用“雁窝汤填饥”之谋来渡过眼前的难关吗?我说啊,小兄弟,你就别瞎操这个心了,说不准咱们这一计啊,N年后也能成为千古流芳,虎柄环宇的大计谋呢。”
落雪圆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不解地望着胡铁花。心中刚刚涌起满腹对胡铁花为人处世报国心切的好感和敬意,顿时又变得烟消云散开来,没有了一点痕迹。这也难怪落雪有这么明显的大大心理落差,毕竟落雪是长于富贵王侯家深闺绣阁的大家小姐,既奉为父母的掌上明珠又集千宠万爱于一身,再加上平时不经世事,足不出户的又怎能知悉外面世界现实的残酷呢。
落雪的担心和忧虑并没有逃过胡铁花的眼睛,但是胡铁花就是那一腔至死不改的滑蹊相,豪不正经地打趣着落雪说:“小兄弟啊,你就别这样眼睁睁地盯着人家看嘛,人家就是老大粗一个,整天背着把剑让你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也会害羞的。我惹不得你像个小女子似的含情脉脉,温柔无限。退一步说了,如果说你是个女儿身,我倒是愿意让你这样瞧的,但你偏偏不是,你偏偏不是,好可惜啊!”
落雪被胡铁花这么一说,心中倒也是去了几分敌意,无形中又有几分敬意油然而生。这倒不是因为胡铁花的油腔滑调大言不惭所致,大概是因为落雪心中觉得一个将军除了会带兵打仗智勇双全外,还应该具有那么一丁点点的幽默感受吧,不然大家伙总是一整天一整天的行军打仗没有一点点乐子,滋润滋润。凯不是被枯燥烦闷的军营生活活活扎磨死啊,那才叫真正的冤枉----六月飞雪呢。
落雪接过胡铁花的话荐咯咯地说:“也是啊。将军,若我是个女儿身呢,那还敢这样死盯着将军你了。要知道现在是男女绣绣不亲,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我要多看你一眼,万一被你派人抓回家去做了你的第N房小老婆岂不是冤枉死了自己。你再来一个霸王强上弓,我这辈子就完了,彻底的被你遭踏完了。那才是咱一辈子的天太冤枉呢?”
胡铁花听罢落雪自我解嘲的说辞喜延垂诞地说:“小兄弟说得真贴切,都被你说到心坎里去了。不过你放心好了,若你是你女子,我不去强抢巧夺你,我倒是要八抬大桥去娶你,看你嫁不嫁与我喽。”
落雪又白了胡铁花一眼,咯咯舌头,扮个鬼脸拖长声音说:“可惜啊,可惜,可惜天意弄人,我不是个女儿身,要不来个“美女配英雄”我看也能流芳千古,家喻户晓的。”
胡铁花此时被落雪一顿狂逗却也气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哈哈,凭我威烈将军的大名那是自然的事喽。难道还有比这更添风流的韵事吗?”
正当落雪和胡铁花相互打趣得紧的当儿,前面开路的一个小头目驰马跑到了胡铁花的面前报告说。“报告将军,前面发现有情况,请将军示下。”
胡铁花一挥鞭打马上前说,“走,前面带路,咱们往前观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