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言一副乖样,李若锦便将紫木签从怀中取了出来,不舍地看了看,将它递给了容言:
“拿去,别给我弄坏了,更不许弄丢了!”
容言接过签,扫了一眼签上的字,又看了一眼若锦,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将签放入了车壁的一个暗格中,回过头朝李若锦道:
“方才我掂量了下这紫木签的分量,折算成钱的话价值还略高于我的一只鞋,不如我补个差价给你可好?”
这人会这么诚实好心?李若锦是不信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什么差价?”
容言的目光落在李若锦“朴素”的衣服上,开口道:
“我受人之托要将你万无一失地带回丞相府,如今你这身行头回去实在不妥,不如我送你一身衣裳如何?”见李若锦并未有何动容,他叹了口气补充道:
“你若是不肯,恐怕就要违背你早先忍痛割爱将签给我抵债的良苦用心了。”
李若锦想着能让容言任务失败的事她自然是十分乐意去做的,但若是要以搭上自己为代价的话还是算了。这家伙分明就是吃定了自己这一点,真是可恶!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不像是小姐穿的,不由悔死自己今天为何要这么穿!
李若锦伸出双手,无奈道:“拿来!”
容言看着她皱成一团的面容,只淡淡一笑,又打开了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一套玉白色长裙,放到了若锦手上。
李若锦见手中衣服竟是与容言一样的颜色,一把将衣服扔回他手中,不悦道:
“给我换一套,我才不要与你穿一样颜色的衣服!”
“我也是不愿与你穿一样颜色衣服的,可如今没得选择,你只有与我着同色,别人才不敢挑剔你的打扮。你若是不想被人诟病,就老老实实穿上吧。”容言又将衣服扔给李若锦。
“你倒是对自己挺有自信!”李若锦心中冷笑,感情自己竟是到了连穿的衣服的颜色都要受人审视的地步。
“自然,容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好勉为其难与你着同色的装。”容言语气淡淡,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收起你的勉为其难吧!别说的你有多金贵似的!”李若锦恼道。这人还真是会顺杆爬!
“我金不金贵我不知道,但你若是不想一回府就不顺的话,还是觉得我是金贵的好。”容言的声音没有情绪,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李若锦觉得在嘴上功夫这一方面,自己是注定斗不过他的了,只好提起手里的衣服,在容言面前晃了晃:“喂,那你叫我去哪里换衣服?”
“如今是下坡路,不方便停车,你就在车上换吧!”
车上换?李若锦想着自己还没开放到可以在男人面前换衣服的程度吧!便道:
“那…你下车回避一下吧!”
“下坡的车是难以停下来的,恐怕我不能如你所愿。”容言闲逸地靠在对面,看模样是不准备起身的。
“那…你转过身去总可以吧!我不喊你回头便不许回头!”这人分明是想吃自己豆腐,还那么多理由,真是可恶!不过好在这个身体还未成年,而且也不是自己的,她倒也不是很介意,就是自己心里跨不过去罢了。
容言看着紧张的李若锦,轻轻一笑,果然转了过去,背对着她。
李若锦抱着衣服见他一直未动,又强调了一遍:“你别偷看啊!”
“我不会转头的,你换吧,凭你的身体还勾不起我的兴趣。”容言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李若锦不由暗自腹诽,刚才还不知道是谁既不肯停车又不肯下车!再说自己不过是还没有长开,至于这么嫌弃么。
她开始悉悉索索地把原先的衣裳脱了下来,又打开容言给她的衣服,动手穿了起来。一边穿还一边庆幸幸好自己从前穿了十八年的古装,不然这种复杂繁琐的衣服她还真不会穿。可尽管她按着自己的理解去穿,还是花了好久的时间。
她扣完衣服的最后一个环扣,掸了掸手,大功告成地抬起头来:
“好了,你转……”过头来吧,话还没说完,李若锦便长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不知何时早已转过身来的容言。
“啊—”李若锦刚想惊呼非礼啊,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一张脸因羞愤而涨的通红,她手脚并用地朝容言挥舞着。
“嘘—”容言竖起一根玉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着上下蹦跶的若锦:
“前方便是相府,你若不想生什么事端最好不要大惊小怪。”说完一道气线便解开了她的穴道,似乎料定若锦不会大呼小叫了。
李若锦只觉颈后一痛,嘴巴便解开了禁锢:
“容言!你这个不讲信用的色狐狸!竟敢偷窥本姑娘,还敢威胁我!今天我要替天行道,我跟你拼了!”说罢,李若锦便以一个毫无美感的姿势气呼呼地朝容言扑了过去。
刚刚还姿态慵懒,云淡风轻的某人下一秒便被放倒在了偌大的紫木马车里。李若锦一个翻身坐在了容言精瘦的腰上,两手紧扣着他的手腕,眼睛直直地盯着容言那张精致的脸,思考着该从哪里下手。
有一刹那,容言全身僵硬,眼底暗潮汹涌,炙热地平视着李若锦那张叫嚣的脸。
马车的速度在微不可察地慢下来,却没有逃过容言的注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他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似讽非讽。
李若锦正愁无处下手,看到容言这个小表情就来了主意。是了!这个人最讨人厌的就是这张嘴了,不仅笑起来讨厌,说出来的话更讨厌!若锦松开扣着容言的右手,准备去撕烂他这张讨厌的嘴。叫你再笑,我看你待会怎么笑!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李若锦因只有单手撑着地,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到了容言身上,额头直直地磕在了容言精致坚挺的下巴上。
她抬起头,用手揉了揉额头,还没来得及处置容言,马车外就传来了京墨的声音:
“世子,相府到了!”
与此同时,马车外传来一片女子细声软语的谈话声,
“快看快看,那是容世子的马车!”
“嗯是呢,容世子来帝都虽然有几年了,可从来都是在马车里,看不到面貌,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出来呢!”
“容世子……不知是否英俊呢!”
若锦不由感叹,原来古代也有明星效应啊!可貌似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啊,看着场面怎么跟回府的人是容言似的,她不由愤恨地挖了容言一眼。
这时马车外又响起了一道中年男子洪亮的声音:“容世子,老夫在这里恭候多时了,今日有劳世子护送小女回府了。”
老夫?这老夫该不会就是自己的爹吧?李若锦立马停止了揉头的动作,看到身下的容言正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下巴处还有着一个红红的印子,她想着这该是被自己的额头磕着的吧,哈,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不过这厮的皮肤要不要这么娇嫩,才磕了一下就红了,跟个女人似的!
李若锦鄙视地看了一眼容言,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开口道:
“喂,容言,外面有人喊你呢,你杵在地上做什么,赶紧爬起来啊,莫不是耳鸣了没听见吗?”
容言虚荣地看着若锦:“我的脚被某人踩伤了,身体也被某人撞的快散架了,如今起不来,你拉我一把可好?”
这人刚刚还不是有力气点自己穴道吗,这会儿就一副快死的样子谁信啊!李若锦本不打算搭理他,可见容言脸色苍白,似乎不像是在做假,马车外又有人等着,便也懒得跟他计较,伸出手去拉他。
可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目前这具身体的年龄,容言虽瘦弱,但毕竟是个比她年长几岁的男子,她一个不稳,非但没有将容言拉起来,自己反而被他给带了下去,再次摔在了他身上。
该死,李若锦低低地咒了一声。这容言浑身是铁做的吗,她都快摔的散架了。
她再次从容言身上起来,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费尽力气才将他拉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李若锦小声抱怨道。
“嗯,那是自然,不然你怎么有机会对我投怀送抱呢!”容言付之一笑。
“……”谁对你投怀送抱了!李若锦气结。
车内的动静虽然不大,却依旧传到了马车外众人的耳朵里。众人一脸诧异,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世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京墨以为容言许是旧疾发作了,心中着急,却又不得容言吩咐,不敢掀开帘子,只得低声问道。
半晌,马车内才传出容言的声音:“无事。”话落,众人便见车帘一开,一对玉白色衣装的男女相互搀扶着从马车内出来了,正是容言和李若锦。
众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
平时如兰般高雅,玉般温润的容言如今却锦袍微皱,鞋沾污秽,下巴处还有一处不明的红印,玉颜苍白,似是刚刚遭受过蹂躏般狼狈。他身旁的女子却是小脸红润有光,下巴威扬,一手叉腰一手拽着容言,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
众人长大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各自的心中却是猜测万千。可见容言未曾解释一句,丞相大人也未曾开口询问,众人便只好将那些猜测烂在肚子里。
容世子弄成这样定是有其他原因的吧,若锦小姐也不像是如此粗鲁之人。
李若锦一跳出马车就看到一群花花绿绿的呆头鹅盯着自己这边看,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容言,见他不语,心中暗笑,叫你嘴贱,现在说不出话来了吧,就要你在众人面前失态,以后看你还怎么维持形象!
她轻轻地凑到容言耳边,低声道:“容言啊容言,你也有这一天,你看大家都在看你出洋相呢!”
“你怎么不以为是在看你?”容言挑眉。
看我?笑话,我又没脏了鞋子,皱了衣服,脸上也没红印。李若锦白了一眼容言,都这时候了还嘴硬。
众人看着两人交头接耳,嬉笑怒骂,本来烂在肚子里的想法此刻又开始发酵了起来。该不会容世子这般模样真是这若锦小姐弄的吧,那么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呢…没想到,这若锦小姐看着乖巧,其实却……
李若锦扫了一眼众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名声正在败坏中,她把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一名中年男子身上,想必刚刚说话的就是此人了。
那中年男子年纪并不是很大,一头浓密的乌发紧束冠内,额头宽阔,鼻梁高挺,嘴巴微抿成一条线,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此人正是天策左相李穆清。
果然是一副老古板的样子,李若锦腹诽。对于这个父亲,她是毫无印象的也毫无感情的,但一想到他将原身扔在净水庵十年不闻不问便没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