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并不在意苏夏有多苦闷,他的眼神伸进教室,落在了曹旻的脸上,他看着曹旻,露出得意的坏笑。
曹旻懒得看他,他只关心苏夏的感受。他想,若兮为难苏夏都是为了气他,他怎么能坐视不管,不能让苏夏受委屈。但是,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他都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与若兮的关系,不想让别人议论什么。即便别人不说,他也清楚,自己跟哥哥的差距不只是一星半点。
若兮自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一个这么不堪的弟弟,这个弟弟让他觉得丢脸。
所以,他们只是稍作对视,一句话也没有说,然后若兮高兴的离开,曹旻则被气的够呛。
曹旻从苏夏手里抢过那一袋袜子,“我来洗。”
苏夏本来心里就憋屈,她一个大小姐哪受过这般委屈,委屈倒还好,她最受不了的是被人同情,她觉得曹旻在同情她,于是一把推开曹旻,又夺回袋子,“滚开。我自己洗。洗袜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旁边一个女生揶揄道,“就是。帮太子兮洗袜子。是多少女生的梦想呢。”
曹旻朝那女生怒道,“你梦想,你来洗啊!”
女生站起来,大叫,“我哪敢抢这种好事。你一个新来的怎么这么横!你算老几啊!”
井司柏赶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嗳……要吵出去吵。我真的想睡一会。”
那女生转移了目标,瞪着井司柏。井司柏耸耸肩,又趴下去继续睡觉。
曹旻哪里肯让苏夏洗若兮的臭袜子,又伸手去抢,“你听话。给我洗。”
“你走开!说了不用。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抢夺间,塑料掉被撕破了,臭袜子掉了一地。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气味,大家都纷纷捏住鼻子,很嫌弃的看着苏夏。
苏夏当时特别想哭,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想让眼泪回流,眼泪很争气,没有流下来。
曹旻蹲下来一双一双的将袜子捡起来又重新装进袋子。
这个时候,有个尖锐的声音说道,“帮人家太子爷洗袜子呀!你这种攀高枝的手段倒是挺高明的!”
这句话换成谁说,苏夏都不会哭,可是这句话偏偏是阮晓玲说的。是她出院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哭了,真的哭了。放肆的大哭。一直哭到抽搐,谁劝都没用。一直哭到上课,谁劝都没用。不知道是谁把岚晴叫过来了,岚晴抱着苏夏,“走吧。我送你回家。下节音乐课,不上也罢。走吧。走吧。”
一直到岚晴抱起她,她还在抽搐。她看见曹旻这个时候,已经把袜子都捡起来了,就上前一把将袜子都抱了过来,“还给我!这是我要攀高枝的袜子!你别跟我抢!”
回去的路很短,她们却走了很长时间。走几步,她又蹲下来哭,哭好了再走几步,然后再蹲下来哭。
岚晴觉得这样送苏夏回家太狼狈,会被她老妈发现的,尽管她老妈去打牌的几率很大,可是不排除在家的可能性。
于是就先带着苏夏去吃东西。这个时候也放学了。学生陆陆续续的从学校里走出来。
她们进了一间小面馆。岚晴帮她点了一份清水面条。
她还在抽泣,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她正要开动,就听见后背有人在跟岚晴说话,“她没事了吧?”
“想吃东西了。应该没事了。谢谢你啊。”
苏夏泪眼朦胧的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井司柏。
“谢他干嘛!”她想他挺多也就是个看笑话的人。
苏夏这个时候真像一只刺猬,逮谁扎谁。
“是他来我们班喊的我。不然你以为我是顺风耳啊。你们班最后一节是音乐,可是我们班是班主任的课。我就等着挨批吧。”岚晴叹了口气,开始吃面。
苏夏顿时觉得感动,岚晴这个人真的够朋友。有这么个朋友也算是一种福气,这么想起来终于止住了哭泣,“谢谢你。”
井司柏坐在邻桌,一只手捧着小说,一只手拿着筷子吃面,几口就吃完先走了。
等到苏夏结账的时候,发现已经结过了。
这个时候,苏夏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消息,打开一看,苏夏吓的叫了一声,“啊——”
岚晴赶紧拿过手机,点开一看,上面写着:你等着,你废了我一只手,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发件人是——仇旭。
苏夏没想到风若兮下手这么狠,说好了只是教训人家一下,没想让他伤残呀。如果仇旭伤好了,真要回来寻仇,那可怎么办!冤冤相报何时了!
回来以后,苏夏抱着装满袜子的袋子,坐在自家院子的石凳上发呆。
她家的院子并不是标准的四合院,三面有房屋,一面是墙。大铁门正对着的那一面是墙,青砖瓷瓦,背阴处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一块一块的往下掉着砖粉。刚搬进来的时候,苏爸找人来粉刷了一遍,刷成了青灰色,倒显得古色古香。可是老房子毕竟是老房子,日子不长,石灰粉也被腐蚀的往下落。墙上缘的磁瓦之上,坐着个木墩,木墩上订着个集电箱,连通着隔墙两家。看着集电箱也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苏妈想着这早晚得出岔子,但是这一片又不熟,不知道哪有懂行的师傅,只好委托居委会帮忙。居委会值班的大叔大妈满口答应,之后就走街串巷的打麻将,忙的不亦乐乎,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苏妈也是麻将一线工作者,早出晚归,便也不记得。
连通大门以及左右房屋的是雨花石砌成的石子小路,呈十字形状。十字中央是石桌石凳,四周是泥土地,种着各种花草,一到冬天就显得格外萧条。院东面是一个大水池,池南面有一个陶土色大鱼缸,缸水浑不见底,有鱼不知几条,上面漂着几片萎黄的荷叶,一副无人打理的景象。
苏娟踩过雨花石,绕过鱼缸,走过来问苏夏怀里抱着什么。
苏夏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这么些脏东西抱在怀里,瞬间觉得恶心起来。一把扔给了苏娟,“哎呀,快拿走。拿去洗!”
“什么呀!”苏娟随手翻开一看,竟然是一堆男士的袜子,“天啊,小祖宗。哪来的这么多男人的袜子!”
“哎呀。你就别问了。快拿去洗。要手洗。他说很贵。”
“‘他’?是谁?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你怎么比岚晴还八卦!让你洗,你洗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这事别让我妈知道!”
苏娟不高兴了,又把袜子塞还给苏夏,“我不洗。你爸让我来你们家,是帮忙做饭的。我的工钱里可没包括洗袜子。你们的,我还能勉强洗洗。你交个男朋友,这臭袜子,还要我来洗。我又没跟人谈恋爱!再说了,这么冷的天,那水多冰呀。”
苏夏本来就憋闷难耐,这下子被彻底激怒了,扔掉袜子气得直跺脚,“让你洗你就得洗。你还能耐了!我爸说让你来家里帮忙做做饭,那是客气话,难道非得挑明了说,让你来我们家当保姆啊!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要不是我们家人心肠好,可怜你这么年轻就守寡,还得供孩子念书,干嘛那么多聪明麻利的不找,非得找你呀!你一个月几千块钱拿着,就做几顿饭,买菜还有油水呢,我妈都懒得跟你计较的。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当我小孩子好欺负啊!每天睡到自然醒,晚上不到九点又睡了。天底下有这么好的差事,我学都不用上了!我成天在家当保姆算了!”
苏娟被说的目瞪口呆,愣了一会,竟然嘤嘤的哭了起来,“你……你……个小兔崽子敢这么跟表姑妈说话。你爸都不能这么跟我说话……你……”
“表姑妈?差多远的表姑妈。八竿子都打不着。照这样算,全天下的人都是我们家的穷亲戚。我们照顾的过来嘛!”
“你!”苏娟红着眼睛,只觉得这丫头太嚣张太难缠!但是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到底还是苏夏家在帮她度过难关,也确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谁叫自己命苦呢!嫁个男人,生了娃,娃大了,正当用钱的时候,死了男人,这就是命!女人的命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她觉得自己委屈,不想再争论什么,一门心思的哭,越哭越卖力,“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孩子他爹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走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欺负咱们娘俩啊……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苏夏一见人哭,就没了脾气,又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可是却拉不下脸来道歉,脚一蹬回了屋索性不管了,上网打起了游戏,玩着玩着就把这些烦心事给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