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那华国的皇帝迁都昌若后,给西边儿的妫国献了好些稀世珍宝。”
“啧啧啧,这是真的要亡国呀,他以为妫国就不存着咱们罗国的心思?一点儿金银就打发了?”
“嘘……小声点儿,现在乱着呢,小心说话。”
“嘿,我还听说,那妫国的皇帝,要了金银不说,还想要华国那皇后!”
“哼,就那妖后,这华国虽说……”
从翟丘回洛城,穿过罗、华两国,甚至要经过交战之地,苏娘一直便听着这样的百姓之言,打着伞,从形形色色的百姓身边穿过,前往两国边境。
“姑娘,可别再往西走啦,咱们罗国的争天将军前儿个才带兵去了罗华边境,怕是要越过宿州逼近洛城了……”
苏娘扬起了伞,露出了那张清淡眉目的脸,道:“多谢老伯,我自华国来,自是要回华国去的。”
“哎哟,这姑娘,话怎么不入耳呀。现在只有宿州往我们这边儿来的难民,哪儿有从我们这边儿要回去的呀?”
苏娘笑笑,眼角的痣灵动起来。
“不碍事。”
如今苏娘已在罗国边境西州,再往西走不出三天就到了华国宿州。但苏娘微微皱眉看了眼自己沾满了泥的鞋子,挪开伞,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
马车夫不愿西去,给再多钱都不愿意跑这一趟,苏娘只得买了马车自己驾往宿州。不过这罗国百姓也是民风淳朴,否则此时正是战时,发现这么一个神神秘秘的华国人还不当奸细处理了?
但这般淳朴的民风,亦是养出了那般好战的将军……
驾着马车,苏娘收了伞,一路行向宿州。
在罗国境内一切都很顺利,却在已近宿州的时候,闻到了腐朽的味道。
攻城略地之战,死尸遍野,为防尸体腐烂引发瘟疫,不管是主战国还是迎战国,都会将尸体就地掩埋或者焚烧。不过,若是战事太过频繁,已无多余人力来处理战后之事,便也会尸横遍野待秃鹫野兽食之。
只是,如今苏娘闻到的这味道,却有些奇怪。
苏娘的马车已经尽量绕过两国交战的主战场了,但毕竟现在罗华两国边境几乎都开了战火,要想绕道,只是看哪儿打得弱一些,便从哪儿走罢了。苏娘选的,便是数日前才派了争天将军过去的西州、宿州交界最南边。
可是,刚刚踏入宿州境,便见着了路旁两具死尸,正被一头精干的豹子啃噬着手臂,看起来两具尸体的脏腑都已经被吃光了,这豹子倒也算是饱餐了一顿,说不定还可以吃好几顿——如果没有别的野兽来分食的话。
苏娘皱眉,这里是官道,若是以往任何野兽都不会轻易跑到官道上来。
苏娘驾车离开,却从旁经过时瞥了眼那尸体,只觉心内一沉,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靠近了看,便见那两具尸体头盖骨竟是打开的,裂纹整齐不似野兽为之,颅内脑髓已空,那奇怪的腐烂的味道,便是从人头处传出。
入了宿州临近微城,又几次见着这被开颅取脑髓的尸首。马车从微城外经过,苏娘抬头见微城上方黑压压一片云,垂了眼,只当做没看见,驱车便要离开。
此时已快入夜,前方官道亦是灰蒙蒙的一片,只微微看得见路。可惜了没有月亮连颗星子也没有,苏娘也不知还能够走多久便只能等天亮再继续走了。
“吱吱吱……吱吱吱……”
官道旁传来细微的叫声。
苏娘看去,便见距离官道较远的小土丘旁,一人匍匐倒地,伴随着微微的血腥味和腥臭味,想来也是个死人了。但这死人旁却有一只白毛小狗,嗅来嗅去,似乎想要上去吃上一块儿肉,却来来回回在尸体旁转悠,偶尔吱吱吱叫几声,却又始终不上去吃。
苏娘本不欲多管闲事,正如这几日以来一样离开,却瞥见那小狗翘起的尾巴处似乎不太正常。但无奈现在天色已快黑,任是苏娘眼力超常,亦是看不清楚。心下一思量,只得停了马车,下车行至小土丘旁。
那小狗仍旧在尸体周围转悠,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丝毫没有察觉苏娘到了身边。
苏娘弯腰伸手拈起了小狗的尾巴,本是要细看小狗尾巴上的毛,但这一拈直接让那小家伙三魂出窍,吓得长长“吱”地叫了一声!然后竟倏然倒地,四肢朝上,翻着白眼死了。
这翻过来倒是让苏娘看了个仔细,果然在这小家伙尾巴根部有一撮火红的毛,这红色就似是一条线,从尾巴根部一直延伸到尾巴尖儿。
再看那四肢朝上的“死状”,苏娘失笑,道:“两百年的小东西,谁教你装死的?”
那小家伙一听,连忙爬了起来一跳三丈远,警惕地看着苏娘。
苏娘袖手而立,瞥了眼旁边的尸体,又看了看那小家伙,道:“饿了?”
小家伙本来一副警惕得随时开战的模样,但一听苏娘问是不是饿了,四腿儿一软瘫在那儿,表示它非常饿。
苏娘见着这还未成精却比妖精还精的小东西,不知该哭该笑。念想着买马车的时候那车夫收拾马车内的东西,却留了包干粮,说是见苏娘只身一人连个包袱都没有怕是没准备吃食,这一路西行难再备齐干粮,就送给了她。
“我马车上有吃的,你随我来。”苏娘转身欲走,却又回头看了眼那尸体,道:“好不容易修了两百年,这已被玷污的污秽之物,再是饿了也不能食之。”
那小东西连忙屁颠儿颠儿跟着苏娘走了,正眼都不瞧那尸体一眼。
到了官道马车,苏娘刚刚把马车夫留下的装干粮的包袱拿出来,那小东西一跃而上伸出爪子撕烂了包袱便钻了进去。
苏娘笑笑,见天色已晚,可背后不远处便是那微城,实在不欲在此多留,便驾车前行。
只是,还没走多远,前方官道正中便似是站着一个人。
苏娘要想过去,要不让那“人”让开,要不便是从那“人”身上碾过去。
苏娘的马车放缓了,既然被堵了路,那么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去了。
“这位贵人,我乃过路之人,还烦请绕个道,让我过去一下可好?”
那“人”不做声,却向着马车的方向而来。
近了,便见对方乃是一女子,着一身雪白长裙,裙摆在地上拖着。乌发如瀑,用簪子斜斜绾了,掉落几缕在额前。身量高挑身姿婀娜,面目姣好唇若涂朱。
“妹妹来了,怎生不入城看看姐姐,就这么急着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