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御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穆天旸埋头处理政务,晾了穆珏许久。三年的分隔两地并未增进父子之情,相反更觉疏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从起初的翘首到此刻的平静,那丝期待也荡然无存。整个御书房除却穆天旸翻动奏折的声音以及偶尔的叹气外别无声响,森肃至极。
一旁的刘公公见穆珏处境可怜,近前轻声道:“陛下若是繁忙,不如老奴让瑞王殿下先行告退——”
刘公公刻意拖长了尾调,见穆天旸合上奏折看向底下跪着的穆珏,安心退后。
“儿臣给父皇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穆珏再次行礼,眼神刚毅。
穆天旸只顾打量着他不动声色,少顷复又打开一本奏折,边看边说:“起来吧。”
几番急召,见了面却又轻慢,穆珏心里早就波涛汹涌。
“见过你母妃了?”穆天旸问。
“儿臣一回宫就前往母妃宫中探望,不知父皇急召儿臣回京还有何要事。”穆珏没打算按捺满腹疑问,对他不痛不痒的询问更加不解。
穆天旸没料到他问得如此直接,终于放下手中的事,第一次从这个儿子眼中看到这样的坚定,说:“朕召你回京令你错失歼灭颜氏旧部的时机,你怎么想?”
“于公此乃父皇英明决断,为臣者不敢异议。于私,父皇体谅母妃爱子之情,亦是成全儿臣孝敬之心,儿臣以为并无错失时机一说。”
穆珏言辞恳切,加上他确实在接旨那一刻暂停所有行动,不像是有异心之人。穆天旸释疑,却不信他没有怨言,故而浅淡一笑,说:“很好。”
穆珏看穿这份不完全的信任,心内顿寒,可他如今除了担心贤妃的病情以外还担心今后的去路,他还能返回煌京主事吗?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侍奉你母妃,也在京中走动走动。退下吧。”穆天旸望了他一眼,而后继续埋头政务。
既不明说让他回去,也没说不让他回,穆珏怔愣片刻后告退。
摒除种种猜测,此刻能抓住的只有贤妃的病情,穆珏前脚离开御书房后脚便到了太医院向主治御医询问贤妃近况。
返回钟毓宫的途中,他的步履越来越重。原以为母亲虽病却未到危及性命的地步,可当太医说出贤妃只有半年寿命之时,他如被雷电击中。
为人臣为人子,他皆是一败涂地。
五日后,辛犁部落特使扎布那吉抵达盛安,穆天旸于重华台设宴款待。
外面是茫无边际的夜色,寥寥几颗明星点缀其间,令人心生惶惑。
南浔于庭前踱步,远远瞧见宫城上空的火光,重华台宴会场景如在眼前。明日穆亭宜便要离开盛安,见不着她愤恨的表情还真有些可惜。
庭前的竹子随风瑟瑟作响,白墙上晃动的影子令她心神一紧。
约莫在她身后一丈处,一个壮硕的身影与她的影子叠在一起,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对峙良久,南浔徐徐转身,一眼认出此人是慕容延安的近卫夙夜,只因那股从骨子里散发的炽盛杀机。
“我们之间不该还有再见的机会。”南浔强忍心惊道。
话音未落,喉间传来一阵急促的剧痛,她的脖子被这不速之客狠狠扼住。
南浔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睛通红,从紧绷的脸部肌肉隐约能判断出此刻他一定是咬牙切齿。被一个嗜杀成性的人捏住小命,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