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出了死猫、毒砚等事,方自量另拨了两队金甲卫守住西苑,人员物件出入一应严格筛查,西苑内草木皆兵,沉肃万分。
休养了几日,南浔已能下床走动。只是白天夏侯氏等人守在外间,晚上方自量也会过来坐一会儿,夜里她又提不起精神,这三天她没能见着旁人,对外界发生的事也一无所知。
门外喧闹惹来南浔询问,碧儿用手帕擦拭桌沿,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昭王殿下……来了许多次了,奴婢照着小姐的吩咐没让他进来。”
她在生死线徘徊之际,穆钦何尝不心痛如绞。可他们的疏离因她的执着而起,她没开口,穆钦便只会努力,而后是等待。
堂堂王爷被拒之门外却不愠怒,下人们对他印象出奇的好,包括碧儿,自始至终对自家小姐对穆钦的态度不予理解。
“请他进来。”南浔倚窗而坐,目眺远方,柔声道。
碧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呆愣少顷,欢脱脱地跑了出去。
他将近两个月不曾同她说过话了,乍一见面,竟像是被丝麻缠着了舌头,想念道不出口,歉疚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担心都在这具瘦削的身体前无限扩大,眼眶隐约有些湿润。
少年暗吁了一口气,将心事藏敛,微微扬唇道:“你终于肯见我了。”
南浔却笑不出来。
她清楚地看到穆钦眼底的浓情,她一心躲避,可时间非但没有将其减轻反而愈深,他们之间注定纠葛,她的存在注定殃及无辜。
从她将穆钦从穆家人中剥离出来起,便为那个善良烂漫的少年铺平大道,前提是穆钦不再对皇位存一丝一毫的幻想。
曾经她那么以为,可眼前穆钦刚好能为她搭一座与外界的桥,权衡之下,她终究选择保留那份自私。
沉思之余,她敛容低眉,说:“我不见你——”
似被触到了心底最深处那根不能动的弦,穆钦激动抢断她的话,道:“是为我好,这些我都知道,一早就知道。”
他的大失方寸,气势上压人一头,已经不是个孩子。
“可你知不知道,除却帝王之家的外衣,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从来没想着非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的心事不必对我说,你的过往也不用告诉我。即便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只要能让我陪着你,替你承担,等哪天那个能够与你并肩的人出现了,我再放手。哪怕只是这样,你也要阻止我向你靠近吗?”穆钦在她开口前一鼓作气,将想说未说的话一次吐了个痛快。
在他面前,南浔初次感受到窒息的压迫,原来他什么都懂。
可那又怎样呢?柔情蜜意掩盖不了流血的悲痛。
朱颜未辞,芳心渐老,这是她的结该承受的劫。
“这段日子朝中风云变幻,太子不再是你的木偶,你需要新人。”穆钦见她没有表示,急道。
时间没有改变穆钦对她的情,却悄然改变了穆钦的心性。
先前穆钦常来府上,从来都是不做声响,驻足片刻默默离开。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分明是知道她与太子必将决裂,故意惹她主意。
南浔心中惊跳,昔日单纯好胜的少年如今也懂得什么叫以退为进、刚柔并施,在这个时机主动送上门来,实在很难令她拒绝。
“我不能许你皇位。”南浔思虑一番后郑重开口。
穆钦粲然一笑,似乎收获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江山帝位在他眼里曾经是浮云,如今成了他接近所爱的砝码。
或许该自嘲。
或许该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