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禁宫换防,甲胄森森。
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沉得厉害。通往皇帝寝宫的路上,三名太监低头碎步,目不斜视。
穆铮藏于其中,只觉周遭阴冷,汗毛直立。
可事到如今,退无可退。
宫女正在给穆天旸宽衣,他双眼微闭,看起来十分疲惫。
穆铮一步步靠近,可没想到那宫女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利落地架在穆天旸脖子上。
刀光闪过,穆天旸愕然睁眼,见到的是穆铮那张同样惊诧的脸。
穆天旸正欲出声,却听得大门关闭的声音,周遭窜出十余黑衣人,个个手持冰刃,目光如电。
“逆子!”穆天旸沉痛万分,声音低哑。
穆铮以为这是南浔的安排,硬着头皮说:“父皇,儿臣蒙冤无处申诉,只得鲁莽了,您别怪我,”
远处传来几记清脆的掌声,南浔从帷幕后款款走出,语出如莺:“说得好,时至今日太子殿下仍记挂着皇上,看来皇上真是错怪你了。”
穆天旸大为震惊,这个女子为何成了这般面目。
南浔朝持刀宫女摆了摆手,眉略上挑:“放肆,怎可这般对待皇上。”
宫女松开匕首,穆天旸眉目却不敢放松,吼道:“来人!护驾!”
门外无人应答,反倒是南浔浅笑嫣然:“皇宫禁军已在我掌控之中,皇上还要找谁?”
穆天旸见她张狂若斯,浑身起寒,心生猜测:“你如何能夺下禁宫防卫?莫非卫侯也——”
“皇上偏爱太子,太子也是诸位皇子中最无反心的,可皇上没有信他,以至于此时此刻无人能用,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南浔斜睨道。
穆铮从未见过穆天旸如此畏缩受辱的模样,于心不忍,冲南浔说:“姑娘,父皇毕竟是一国之君。”
南浔轻蔑一笑:“要不说太子殿下忠心呢,可你现在自身都难保,是否太过乐观了?”
穆铮还没来得及反应,余光瞥见穆垣正朝此处走来,怒道:“你——”
穆天旸眼神愈发僵直,先是南浔以刀相挟,再是穆垣带兵出现,他们没打算留退路,自然也不会给他退路。
穆铮准备冲向穆垣,却被两把刀缚住了手脚,咬牙瞠目道:“你们早就串通一气引我入局,卑鄙!”
此刻,宫内皆是穆垣亲信,穆铮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南浔转身朝穆天旸走去,眼神冰冷,脑中尽是七年前南越皇宫血流成河的场景。当年她无力回天,而今始作俑者就在她跟前,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取其性命,时间就是这么可笑。
穆天旸眼疾手快,回身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软剑,欲向南浔砍去。
旁边的燕惊风迅速抽剑,穆铮也夺了侍卫一把刀冲上前去。
南浔处在两把利刃之间,脑子飞速运转,敏捷侧身,朝燕惊风使了个眼色。
眼看着刀刃正对穆天旸,穆铮欲停下脚步,却被身后的掌力推得向前。
一刀穿身,鲜血顺着刀尖淌下,一滴滴溅到雪白的绒毯上。
穆天旸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低头,晕眩无力,跪倒。
穆铮怔怔地收回手,扶住穆天旸,眼眶通红,沉声痛道:“父皇!”
此时此刻,穆垣远远地站在一侧,对这一幕视若不见,冷静得可怕。
南浔高喊:“禁军统领何在?废太子串谋旧党越狱入宫,刺杀皇上,罪不容诛,速速擒拿!”
转瞬间,穆铮被侍卫钳制住,挣脱不得,只得怒目嘶吼。
而南浔缓缓走到穆天旸跟前,俯身蹲下,在他耳侧轻语:“七年前你对南越动手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你是——”穆天旸似乎看到了极其恐怖的场景。
“留着去地府问个明白吧。”南浔翻了个白眼,轻蔑起身。
穆天旸似有话说,而气息奄奄,只吐道:“要动南越的人是……”
南浔还未听清,他已咽了气。
远处的穆铮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半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