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推着车顺序来到跟前,询问想要喝什么饮料,平远看看静兰,微笑着扭头擅自吩咐:“给我一杯水,她一杯果汁,都不加冰,谢谢!”
他接过杯子后,还是觉得有些冰,又麻烦空姐加了点热开水在里面,微笑着解释一句‘虽然味道淡了,些但温度合适’,方才递给静兰。
认识他多年,早已对他的体贴周到习以为常,静兰没察觉也一丝异样,很自然的接过杯子便开喝。
没想到这小小的举动却被旁边的大姐捕捉了去,她笑吟吟地夸赞:“这位帅哥真体贴!”笑了笑又顺口问了一句:“你们一个男才一个女貌,结婚了吗?”
俊男靓女出入成双的同行,相熟多年,他们早已经随意成了习惯,只是这举手投足间,在不知情的旁人看在眼里,引起误会自然在所难免。
若旁的男同事或是同学朋友,坦然地一笑置之便过了去,可是,偏偏俩人、、、、、、
静兰心里窘得紧,一时不该作何反应,只得假装没听清,面上故作冷静地微笑着继续喝果汁,平远也有一瞬的错愕,余光瞟了静兰一眼,心下得以一松,冲旁边的热心大姐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给了个无声的回答。
热心大姐似已会意,轻轻点头颔首,含笑低头继续阅览杂志。
眼睛不知道看向哪儿,亦一时想不出说点什么,静兰只好侧转身子,假装欣赏窗外的云景,脑子里却一团乱,目光中的焦距却如同窗外飘忽变换的云层般涣散。
好一会儿,她才沉潋下心神,微微扭了扭头,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平远,见他正拿着她赠送的书,看得十分专注,越发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得可笑。
出了机场,悠然跟陆军从忙碌中抽出时间,早已等候在外,陆军驾车,平远坐副驾,把后座留给了她俩。
静兰瞅着一脸幸福,越发神采飞扬的悠然,突然嗓子口异常活跃喝兴大发,嘴里轻哼出声:“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唱着唱着,悠然也随她一起疯了起来:“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
前边的两个大男人早在她们的歌声中停止了聊天,微笑着收听免费的二人演唱会。
唱完歌撒完疯,悠然大喘着气,犹不忘对合作伙伴夸奖两句:“专业和业余的果然不一样,比我唱得好多了!”
静兰自嘲地笑笑:“我除了会吹拉弹唱几句,别的可是什么都没法和你比,你竟然还不忘打趣我!”又故作痛苦状:“人生得此损友,实乃我命中大劫!”
三人被她这么一逗,均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平远突然侧转身子,饶有兴致地问:“静兰,你刚刚唱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歌名叫《飘洋过海来看你》,怎么了?你也觉得这首歌不错吗?”
平远笑:“就是觉得歌词挺应情应景,旋律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你们刚才的二人合唱太精彩!”
大脑内存一向只兼容法律条款的席大律师,今天居然罕见地对《安娜。卡列尼娜》感了兴趣,这会儿音乐细胞也被激活了,静兰还真有点感慨,没想到自己的感染力居然这么有磁场。
悠然在明天举行婚礼的酒店楼上定了房间,老家的十来个亲戚中午刚到,因为路途遥远坐车疲累,这会儿已经入住休息,陆军直接把车开到酒店,取了房卡放好东西后,招呼他俩吃了饭,便赶回家去忙别的事。
送走悠然二人,平远问:“想不想出去走走?”
从机场回来后,才一顿饭的工夫,室外的天已经完全变了颜色,大街上已是华灯初上,静兰看了看时间:“你昨晚才熬了夜,会不会太累?”
“刚才在飞机上补了眠,现在时间还早,不觉得困!”
看平远说话时语气轻快,的确不像是精神困倦,静兰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休息,便突发其想:“这里离你们以前的学校远吗?”
平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你想去我们以前读书的地方看看?”
“嗯,可以吗?”
平远跟悠然都是在这儿上的大学,这是静兰首次来到这个城市,想去看看纯属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可是不知恁地,想到要到他曾经生活四年的学校,那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是跟他单独一起,静兰竟有点莫名的紧张和激动。
自毕业至今,离开这里已经六年多,这座城市定然不可能全无变化,此刻又是夜色茫茫,饶是在这里半工半读了四年的平远,亦觉得周围的景致很是陌生。
静兰随着平远上了出租车,历经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方来到她所想要一睹其容的校园门口。
假日在即,学校里人迹稀少,大概学生们都蜂涌出学校,去以他们的方式庆祝元旦,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从校门处的林**信步游走,平远完全堪比任何尽责合格的导游,耐心地一一指着给她介绍,篮球场,跑道,教学楼,男女生寝室,食堂、、、、、、
虽然校园里相隔不远便有路灯,但不知这些灯是不是靠白天积聚的太阳能支撑,时值寒冬,白天时哪见到太阳的影子,所以光线微弱昏暗,仿似老牛拉车,明显力量不足。
静兰一路微笑着认真倾听,却全都只是看了个大概。
从偌大的大学校园里出来后,已经是近两小时后,平远说如果还要去悠然的母校,得沿着这条街走了十几分钟。
静兰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拢了拢外衣领子:“太晚了,而且又这么冷,先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感冒了,影响了悠然的婚礼,罪过可就大了!”
平远笑了笑,取下围巾不由分说缠在她脖子上,把静兰的小脑袋包得像个粽子,只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瞳孔像两颗晶亮的黑宝石一闪一闪。
寒风不再呼呼往脖子里灌,脸上也不再经受被刀割般的疼,只是一个非常非常细微的照顾,静兰却觉得胸口处一股异样的温暖,特别特别窝心。
不过在听到席平远说‘很好,拉出去冒充阿拉伯使者,估计还能糊弄不少人!’后,窝心的暖意立马被哭笑不得取而代之:“亏我还在心里对你感激涕零,敢情你老人家在以破坏我形象为乐啊!”
嘴上不满地抗议着,言行却相当的不一致,她不但不舍得将围巾扯下,反而用力的将围巾当头巾紧紧拢了拢,以温暖贫道冻死道友的方式,对他刚才的嘲笑进行有力的打击和报复。
回去的车上,平远说:“下次再带你去悠然的母校好好参观参观!”
静兰笑:“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平远一怔,失笑道:“也是!”
俩人回到酒店,互道晚安后便各自回了房间,静兰走进洗手间,看到镜子里那个臃肿的大粽子,才想起刚才忘了将围巾还给平远。
黑白两色交叉的格子条纹围巾,静兰看着有些眼熟!
每一年,悠然和平远的生日,她都会送上一份小礼物,不过自从上大学开始,她送礼物的方式都是在淘宝网上挑选好,付款后直接邮寄到对方的地址。
静兰依稀记得两年前平远生日时,她为他挑的好像就是围巾,当时只听他回复比较满意,她便欣然打了款,只是她这个礼送得似乎很没诚意,居然今日才终得以见到商品的庐山真面目。
一夜好眠,不过凌晨时分,静兰便醒了过来,仿似因为好朋友的婚礼,有点小激动,竟然再也睡不着。
静兰早早地起床洗漱,本想直接去敲门把席平远叫起来,让他带自己到外面品尝一下这里的特色早餐,可是又怕扰了他的清梦。
她可不想又让他戴上个大闹钟的帽子,还是自力更生算了,反正即便是把自个弄丢了,也不至于丢出国门之外。
收拾完毕将围巾叠好放进包里,静兰在拉开门的一瞬,门口处闪出一个高大的黑影,顿时把她吓得惊叫出声,全身汗毛倒竖,心口处‘扑通扑通’跳得如赛前击鼓。
平远忙伸手扶住她,一叠声的‘对不起’!
静兰一手轻轻抚着自己跳动剧烈的心口,惊讶地问:“平远,你怎么也起得那么早?”
平远想了想,微笑着说:“可能是因为有点认床,所以一觉醒来后,就睡不着了!”
“你也认床?”
静兰并不是质疑他是否真的认床,只是想到他的工作性质,注定了要经常出差,如果每次都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呢?想着想着不免有点担忧和心疼。
平远会心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走吧,趁现在还早,我带你出去走走,看有没有合你胃口的早餐。”
提到吃,静兰又欣喜起来!
酒店的大厅非常宽阔气派,早已有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在忙着布置婚礼现场,耀眼的灯光映射下,鲜花、彩球、粉纱、、、、、、在清晨如此静谧的时刻,仿若魔幻世界中的仙境般,美得醉人心神。
礼台已经成形,静兰经过时,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花道中的心形拱门处。
当日她出嫁,在刘天豪惯有的铺张安排下,婚礼的奢靡气派,让在场的人都不胜唏嘘,甚至好久之后,到场的亲戚朋友们每每提起,都免不了感叹几句。可静兰自己却半点感觉也无,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冗长繁琐的婚礼进程,折磨得她腰酸背痛疲惫不堪,卸妆后东西也顾不上吃,跑进卧室倒头便睡了过去。
真正印证了什么了旁观者乐,当局者累!
这些年,参加过的婚礼不计其数,静兰唯一的感觉就是:参加任何一场婚礼时那种溢于言表的喜庆,都胜过自己亲身参与其中的那一场。
随着静兰停驻的目光,平远也不自觉地顿住了步子,俩人均凝视着前方,静默着陷入各自的思绪中。
一直在阵地上指手画脚,负责监工的那个中年男人,在往这边看了不知多少眼后,终于按捺不住,上前礼貌地询问:“两位,你们是提前来查看礼台效果的准新郎新娘吗?”
静兰跟平远均错愕地看向他,半晌后才回神,弄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平远敛住心神,清了清嗓子,淡笑一声:“你们没有准新郎和准新娘的合影吗?”
“怎么会没有呢?你看,那儿不就是、、、、、、”中年男子边说,边回头伸手指向礼台正中央悬挂着的婚纱合影,再转身看向平远时,绚烂热情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静兰本来还有点尴尬,被这滑稽的一幕逗得忍俊不禁,平远也忍不住抿唇轻笑起来,中年男子被他们笑得讪讪的,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平远轻轻扯了扯静兰的衣袖,俩人相视一笑,转身走出酒店大门。
白昼的光明使者大概还在赖床,贪恋着被窝里温暖,仰头凝视着暗青色的天空,似有飘飘洒洒的细沫,原来是下雪了!
雪花夹着寒风迎面飘来,寒意四起,静兰似才记起包里的围巾,忙取出递给平远让他围上。
平远迟疑了一瞬,接过围巾往脖子上一挂,转身率先踏入光线暗沉的风雪之中,双臂前伸,摊开双手以身试雪,回头冲她招手:“这雪不大,我们走吧!”。
细长的格子围巾如同墨染的飘带,连着米色长风衣随风飘摆,更衬出他长身玉立,身材修长而直挺,魏巍如孤松立,轩轩如朝霞举。
清晨的街道上人迹罕至,寒风仿佛怕寂寞了这纷纷扬扬的大千世界,越发吹得呼呼直响。
没走多远,看一家专营清粥的小店还算整洁干净,橘黄色的灯光柔和温暖,静兰拉着平远忙钻了进去。
平远诧异,轻声提醒:“清粥可不算这儿的特色哦!”
静兰拉他到桌前坐下,笑说:“我知道,但我更清晰地认识到,此刻面临如此恶劣的天气,保暖比饱口福更重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在寻到美食时,我还没有被冻死。”
庆幸的是,这家粥馆还能应客人的需求单独点菜,现点现炒现吃,他们要了两份青菜瘦肉粥,点了尖椒干豆腐,韭菜炒豆芽,另外还要了份凉拌海带丝,凑合着也算是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东西出门,室内外温差较大,瞬间来个人肉冷热交替大比拼,可谓是刺激到了顶峰,所幸天色已然明亮,洁白的雪花给周围的景致增添了神奇的色彩,行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心情亦分外欢欣喜悦。
回到酒店,悠然的亲戚们都已经纷纷起床,正在用早餐,静兰被尹妈妈拉到一边话家常,平远则陪着悠然父亲,及两个舅舅有一搭没一搭地细聊着。
陆军家是本地人,亲戚朋友特别多,所以,婚礼自然是异常热闹。
婚礼现场全是些热情洋溢却十分陌生的面孔,除了尹家的长辈们,静兰就只能跟平远混了。
和静兰不同,平远毕竟在这里混了四年的大学,同学校友的认识不少,因为悠然的缘故,连隔壁学校也有不少人记得他这张脸以及这个名字。
新郎新娘站在门口迎宾,平远也在一旁列队帮忙,遇到前来参加婚礼的老同学老校友的,顺便代悠然安排招呼一下,静兰站在那儿跟个陌生人没两样,因为没有宾客认识她,所以她自然也代替不了主人家给客人的归属感。
可是,除了这儿,她好像也没有合适的地儿呆,还好平远特别了解她的尴尬,一边招呼客人,还不忘一边照顾着她的感受,至少没有让她觉得自己多余。
“哟,席平远,不,现在应该是席大律师了!”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携女伴进门,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陆军身侧的平远,听悠然叫他‘林师哥’,言语间客气得小心翼翼,这应该也是平远在悠然母校认识的朋友之一吧。
看言行,确实很有大哥大的风范,摆谱扮牛叉的架势,跟印象中最得瑟时的刘天豪有得一拼!
平远客气地前一步,握着男子的手礼貌寒喧:“林师哥,好久不见!”
姓林的男子客气回应后,向众人介绍身旁的女伴,旋即把目光投到平远身后的静兰身上,眼睛一亮,指了指静兰问平远:“这位是女朋友呢,还是已经转正为太太了?”
悠然跟陆军忙着招呼陆续进门的客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可静兰却听得清清楚楚,印象中,诸如此类的误会发生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此刻倒没有了在飞机上的羞窘。
平远还未来得及解释,林师哥已经越过他,边伸出手边向静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悠然的师哥林建,相当于也是平远的师哥了。”
静兰微笑着跟他握了握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林建好像根本不急着去宴席,反倒准备留在此跟平远一叙旧情的样子,他别有深意地笑看了静兰一眼,回头拍拍平远的肩膀:“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惊人眼球!”
虽然这误会来自可能多年难碰一面,状似还不怎么可爱的陌生人,但静兰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不然,再任由嘴上没边的林师哥说下去,呆会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平远了。
静兰上前勾住平远的手臂,笑容可掬地看向林建:“林师哥,我哥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有个双胞胎妹妹!”
平远的惊讶与疑惑正在向面部神经传送旨意,她掩藏在他手臂处的爪子一个用力,生生将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小破绽掐死在萌芽状态。
“妹妹?还双胞胎?”
林建难以置信地看着静兰,再看看席平远,还是不太相信地直摇头。
“对呀,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们长得不太像?”
“嗯,确实不太像!”
林建被她糊弄得已经将信将疑的状态了,席平远配合密切,在一旁只是抿着唇角笑,不插话也不辩驳。
静兰面不改色地解释补充:“这个不怪你,好多人都这样说,谁叫我们兄妹俩一个像爸一个像妈呢?”
呵呵,冥思苦想扯个谎,不贴块板儿挖个眼儿的,别人哪能轻易相信呢?
林建这回是彻底被骗住了,貌似突然兴趣大起,顾不上身边一直在暗暗催促的女伴,拍着平远的肩膀,目光却落在静兰身上:“我一定要寻机会见见你们爸妈,看看到底得有多登对的二老,一举生下这么漂亮精致的千金,和帅气迷人的小哥儿。”
这个林建???
平远刚张口想说什么来着,迎面又进来两人,应该也是悠然的同学或是校友,同时也还认识平远,人家冲他打招呼,他只得上前两步回应。
不知道为何,静兰突然有点反感这个林建 ,特别是他一双发着光眼睛,仿似一直在盯着她骨碌碌打转,让她顿时心生一丝嫌恶。
林建还杵在那儿没有想走的意思,见平远在一边忙着,反而越发肆无忌惮嬉皮笑脸:“席妹妹,二老在婚礼现场吗?可否指给我见见,满足一下师哥我的好奇心?”
见过脸皮厚的,这厚颜后面加上无耻的,还真是少有接触,譬如,这位恃客气礼貌而得逞的‘林师哥’!
静兰的笑意已经变得礼貌而疏离:“林师哥,你没听说过吗?相见不如想象,很多人很多事,看得太明白,反而失去了趣味!”
她说完,便上前两步紧挨着悠然,刻意跟林建保持距离,好在他好像已经若有所悟,终于不再纠缠,转身朝大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