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静兰所料,章家人压根没来过问医院住着的晓凝,更别提来照顾她在医院的生活。
晓凝躺在床上打着点滴,似睡非睡地仰头望着天花板,见静兰提着食盒进病房,冲她轻轻笑了笑:“昨天吓着你了吧?害你忙了大半晚上,你今天就在家休息休息,要吃什么我打电话叫就行了!”
静兰嗔了她一眼:“外面叫的有家里做的有营养吗?”
静兰帮晓凝把床摇起来,再拿枕头给她垫好,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鸡汤准备喂她,抬头间发现晓凝双眼泛起水雾,自己的鼻尖处又忍不住冒起酸来,强笑了笑说:“这汤是王姐帮忙炖的,我只是帮忙跑腿,要谢等身体好了,自己到我家当面谢王姐去!”
晓凝低垂着头静默了半晌,抬手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吸了吸鼻子,重重呼了一大口气,抬头看着静兰,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手接过碗,用挂着水的手紧紧攥住静兰的一个手指头:“我一定会好好振作自己,养好身体干好工作过好自己的生活,还有,谢谢王姐的鸡汤,下次一定到你家登门道谢!”
静兰眼里泛起泪意,反手握住她,诚恳认真地说:“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一个个性坚强意志坚定的女人!”
晓凝说到做到,一鼓作气连喝掉两碗鸡汤,还主动提出既要喝汤又要吃肉,前前后后把保温桶里的汤和肉,通通消灭得一干二净。
静兰一直知道晓凝是个特别坚强的人,不过她也清楚,这一战并非平常夫妻间的口舌之争那么简单,此番内外交加的伤痛,身体上的创伤,感情上的失望,思想上的心灰意冷,并非一朝一日能够缓解得了的。
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治愈,需要时间去冲淡,需要时间去思考,治愈身体的伤痕,冲淡心里的悲痛,思考未来的生活和前进的方向。
静兰知道远思的脾气比较急,所以没有急着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自己在医院照顾了晓凝一天后,直到次日到医院,招呼晓凝吃了东西,看她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才打电话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远思。
结果完全没有出乎静兰的意料,远思正在带着女儿丹丹在老家陪父亲,听完静兰的转述后,气得当场就在电话噼里啪啦放了一大通鞭炮,差点把静兰可怜的小耳朵炸得四分五裂,第二天清早便赶了回来,把女儿送回家后直奔医院。
远思跨进病房,看病床上躺着的晓凝脸色苍白,既心疼又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怒:“他来我家接你时态度好得像孙子,怎么一回家就凶相毕露还动手打人了?”
晓凝露出一丝冰冷的苦笑:“因为老太太耿耿于怀心里不痛快,声称胃疼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他便不分青红皂白让我跟他妈认错,还逼问我这十多天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在别的地方留宿过?”
“什么?”
静兰跟远思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口,晓凝苦笑:“他会这样问,是因为他妈不知从哪儿听说,有天晚上十点多了,看到我还在歌厅里喝酒!”
晓凝那天喝酒,远思最清楚,那天是因为远思新相亲认识的对象,一个名叫陈仁东的男人,携了朋友做东请她们吃饭,晓凝本不想去,但一个人在家无聊,又因陈仁东一口一个‘家门’一口一个妹的,非常客气亲热,推持不下便一同去了。
吃完饭后大家一致提议去唱歌,在歌厅里喝酒唱歌happy到半夜零点,中途晓凝出包房上厕所时,擦肩碰到一个女的打量了她两眼,晓凝当时只觉得有些面熟,后来才想起是章世勇二姐的朋友。
三人聊了许久后,远思说出去看看,一去就是好半天才回来,静兰开玩笑:“还以为你恨嫁过了头,连医院也不放过,跑出去搭讪勾搭帅哥去了呢?”
“你猜对了,的确是去寻找目标来!”远思扬了扬手中的挂号单:“可惜呀,这男人的不止长得对不起观众,还有点欠揍,所以为了成全他,我特意花了几块钱买了个机会!”
静兰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忙接过单子细看,果不其然,章世勇今天正好坐门诊,而远思特意挂了他的号。
晓凝想说什么,远思一个凛冽的眼神震住了她,凶巴巴地把她按到床上:“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管,我就是去出口恶气吃不了他,就他那样靠脂肪堆积撑门面的,吃了他我还怕血脂血糖飙升呢?”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医院的长廊和楼房,直奔内科专家门诊处!
远思为晓凝声张正义两肋插刀,静兰虽极力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劝阻不成之下,断然没有让倪老师单枪匹马的道理,远思昂首阔步冲在前,她亦步亦趋跟在后。
负责为诊室内维持秩序的女护工摆着一张方桌守在门口,接过远思的挂号单子作好了记录排了号,静兰留心了一下,前面还有五本病历,这点等待的时间不短,但应该也不会漫长。
不过,真的由着远思抱着一腔愤怒闯进去吗?万一呆会发生什么暴力冲突怎么办呢?
静兰走过去坐在远思边上的塑胶椅子上,看她一脸坚决的冷然,看向诊室门口的目光中,说含蓄一点是透着一剑泯恩仇的果敢,其实更像是双眼发红昂着两只尖角的雌性斗牛。
此情些景此女此脾气,要想温言软语说服她,恐怕不如把口水节约起来,低头默默朗诵‘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边诵边想边悟,然后也就知趣地选择放弃了。
没办法,只能求助自个家兄了!
还好,静兰的电话很快打通,哥哥许静松在住院部那边查房即将完毕,但愿哥哥这桶不算太远的冰镇水,能够及时赶过来,救下这把即将轰然爆发的民族战火吧!
远思有点急不可耐了:“静兰,你说这个章老大夫是不是预感到情况不妙,故意拖着时间啊?”
静兰笑:“你当自己是洪水呢还是猛兽啊?人家个子比你高,脂肪比你厚,况且这里是医院,谁的地盘谁作主,人家有什么可怕的?倒是我们呆会儿别太冲动,冲动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的矛盾。”
远思轻蔑地瞥了一眼诊室方向,对静兰的胆小谨慎十分鄙夷:“你这是长章胖子志气,灭倪姐姐的威风,我只相信有理踏遍宇宙,像他家这样无理无人性,割肉剔骨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也不足以平民愤。”
“英勇正义的倪姐姐,您能不能先弱弱地给我透露一下,对此十恶不赦之徒,你准备用老虎凳还是灌辣椒水?”
静兰想着提前打打预防针,以免呆会儿战火纷飞之时自己手足无措,同时希望借助自己几颗微不足道的唾沫星子,抢在火力爆发前,灭掉装置在威力炸弹上的点火引线,避免太过惨烈血腥的场面,上演在医院这个不合时宜的战场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远思一脸前不怕猛虎后不惧恶狼的英勇,负责叫号的女护工如御前传旨公公,冷淡且不耐的传叫声,打断了她口若悬河地纸上谈兵。
蛰伏半天,机会终于来了,远思笑意阴森:“走,看本道姑如何斩妖除魔声张正义!”
作为女一号亲点的特邀嘉宾,静兰肯定不能错过难得免费观看现场表演的机会,同时,作为一个战壕一起尊坑半天的生死战友,静兰更不可能贪生怕死中场丢盔,即便是不去参与其中共同浴血奋战,也得在一旁镇恶邪之气助道义之威。
章世勇低头揉着眉心,神情十分疲惫,在看清楚病历上的‘倪远思’三个字时,忙吃惊地抬头看过来,这哪是病人?两张脸孔四只眼睛,分明写着‘来-者-不-善’四个大字嘛!
静兰看章世勇的馒头大圆脸上,戴着个浅蓝色的大口罩,立马忆起那天晚上他满脸血线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用后脑勺都能想到,那是晓凝的独门五爪功创下的杰作,这一场硝烟四起的家庭内战,敌我双方均不同程度挂了彩,当然,晓凝无疑是受伤害最重的一方,然身体上的伤痕十天半月可治愈,但心灵上的创伤呢?可有药治?
还有彼此三年多的夫妻之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
千年修得共枕眠?
可在经历过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之后,在经受过这番噬心之伤痛以后,这份情该如何延续?未来的路该如何并肩向前?
最重要的是孩子,他们才两岁多的儿子,家庭一旦破裂,无辜的孩子是否能够身心均健康成长,又将是一大问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