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枯瘦的树枝在黑夜中呼呼地呜咽,寒冷的雨丝从空中飘落下来。巴叶亭背着易莺,向最近的城墙奔去。
雨点越下越密,空气里又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水雾。守护在城墙上的军士偷起懒来,无心查视墙垣,只是蹲在阴冷的碉楼中烤火取暖。
面对松懈的城墙防务,巴叶亭轻松登上了高墙。他在墙砖上套了一条长绳,带上易莺,顺着绳索滑了下去。两人就这样逃出了潭州城。
袁成涛的侍卫擒下上官端后,必然会派兵去捉拿他的妻子易莺和师弟上官端。当侍卫们发现这二人都不见了,自然不难想到他们提前探得了消息,畏罪潜逃。在营地里的军册中,明确登记了巴叶亭的出生地点为湘南桐木村。那些军士并非呆愣的木头,他们一定会循着这条线索,到桐木村布置圈套,伺机抓人。
所以巴叶亭不能贸然回家乡去。上官端身为南唐奸细的事实暴露后,潭州城向东通往南唐的各个路口,会被设下重重卡哨,严密排查来往行人。而向北进入中原地区,只会陷入各路军马的征伐混战。所以巴叶亭和易莺的最佳去处,应该是向西进入蜀中。
西蜀远离中原,所建立的独立政权叫后蜀,为后唐大将孟知祥所创。孟知祥死后,由他的第三子孟昶继位。这孟昶亲臣爱民,在乱世之中,算得上是一个较为开明的君王。而蜀地东部沃野千里,西部山高水秀,也正是一个躲避世俗恩仇的灵山妙地。
巴叶亭连夜来到了潭州城西边埋放珠宝的那座山林,又在大枫树下挖出了那两个布袋。他恳切地大费唇舌,总算得到了易莺的原谅。两人下山买了些寻常衣物,改换了行装,再乘上一辆马车,日夜赶路。
不几日,他们穿过了南楚的地界。展现在他们马车前方的,是层峦叠嶂的蜀中山林。
隆冬已至,天气日渐严寒。巴叶亭见到迎面有几座山峰,犬牙交错,气势雄壮,便与易莺一起登上了其中的一座高峰。他在这山峰的背风处寻了一个冬暖夏凉的山洞。他在洞中用干草铺了一个温暖的床榻,并在洞侧储备了充足的枯枝木柴,每日都烧起火盆来,给易莺生火取暖。
易莺遭受上官端的事变后,本就心神劳乏,再经过一路的马车颠簸,身体更显虚弱。巴叶亭给她煮汤熬粥,细心服侍。过了半个多月,易莺身体渐渐恢复,她挂念丈夫的下落,希望巴叶亭可以下山一趟,到南楚境内打探上官端的消息。
巴叶亭先到山下买了充足的食物,又买了一只小花狗,十来只活蹦乱跳的小鸡,给独自居住在山洞中的易莺解闷儿,这才动身去往南楚。
他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身形佝偻的老汉,又挑起一担劈好的木柴,脚步摇晃地走进了潭州城。
这时距离上官端被抓之日,已经过了快一个月。巴叶亭在城中打探了两日,那天他离开潭州城后,发生在上官端身上的事,也就在他人琐碎的只言片语中搭建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当夜,上官端正与王员外在鸳鸯阁的厢房中纵饮美酒,观赏笑靥纤腰的舞姬在他们身前翩翩起舞。正眉开眼笑间,厢房的门突然被人踢开,几个威武的侍卫涌进来,拿刀指向一脸惊愕的上官端,喝令他束手就擒。
“我犯了什么罪?”上官端一脸的理直气壮。
“废话少说,给我拿下!”侍卫长大喝一声,几名侍卫便向上官端冲了过去。
上官端虽然被人攻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处惊不变,从身上抽出一柄短刀,架在了王员外的脖子上。他押着王员外,慢慢往这间厢房的窗户边上移动。
那几名侍卫见上官端挟持了人质,不敢轻举妄动。侍卫长吩咐其他的侍卫守在鸳鸯阁外,封锁上官端的退路,又面向上官端,开始数落他犯下的罪行。
“通敌叛国……蓄谋害主……杀死鲍指挥使和侯军师……”那侍卫长义正言辞,条分缕析地斥责起上官端。
“胡说八道!”上官端对这些罪行全部予以否认。他狞笑着走到窗边,一脚踢开王员外,纵身钻出了窗户。
守在大街上的侍卫们见状,纷纷挥动兵器,向上官端身上招呼。上官端身上本来只有一柄贴身短刀,但他的武艺高过其他侍卫太多,转瞬间就有几名侍卫被他打伤,上官端还从他们手上抢来了两把长刀。
他手使双刀,左手负责近身搏斗,右手负责长远进攻,刀光吞吐,迅如灵猿,虽被十几名侍卫团团围住,上官端仍是纵横无敌,游刃有余。
片刻间,又有几名侍卫被上官端砍伤。余下的那十来名侍卫,渐感体力难支。他们上遮下挡,可勉强合围起来的战圈还是显得阵型杂乱,错隙叠出。
上官端刷刷挥出几刀后,又将一名出掌绵密的侍卫打伤。他轻蔑地冷笑一声,纵身跳上了街旁的一间房屋,眼见前方空隙大开,他就要脱困而去。就在这时,街边站出了两名少年。这两人跳上一户人家的矮墙,怒吼着拔出刀剑,向上官端奔袭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