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却说在南楚国的北面,有一个名叫荆南的小国。这荆南国最早是由高季兴建立的。荆南国与中原临近,各地的小国政权向中原的王朝称臣后,每年都要向中原的君主交纳贡品。因荆南国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捷,各国交纳贡品时,往往会经过荆南国的领土。
高季兴自知本国的制造产业不发达,金银、丝织等贵重物品不多,为了获得财富,竟然打起了贡品的主意。他常常派自己的正规军对他国进贡中原的贡品进行明夺暗抢。因每次被抢后,所受的损失并不大,不值得发动战争,所以其他小国虽然对他的这种行为很是不齿,却也无可奈何。
“高赖子,这个混蛋高赖子!”
这是当时的各个地方国送给高季兴的响亮名号。
高季兴死后,坐在王位上的是他的儿子高从诲。这高从诲将他爹的坏习惯完美地继承下来。上梁既然不正,下梁自然也就有点歪歪斜斜。荆南国的子民见国主的品行尚且如此龌龊,不禁暗自效仿,也做出一些小偷小摸的恶事来。
这一年的秋收时节,有几个南楚渔民向官府报告,说在洞庭湖上出现了十来艘行踪不明的渔船。这些渔船每天在深夜驶进洞庭湖,撒下粗绳大网,到了次日早晨,金光洒向湖面时,又满载着收获丰盈的鱼虾向北面驶离。
经过探子查证,这些渔船是从长江开过来的,船上都是荆南国的渔民。这些人因见洞庭湖水产充足,便心生歹意,驾驶起船只,要强行到这里来分一杯羹。
这件事报到了南楚朝廷,有的人痛斥这些渔民卑鄙无耻,主张将那些胆大妄为的人全部抓来,送到深山去开垦荒地。有的人早看不惯荆南国的作为,请求领兵到北方,与荆南国开战。经过各方讨论,这件事最终是由上官端解决的。
他带领南楚国的水军,开着十多艘小船,驶到了洞庭湖,躲藏在了茂密的芦苇荡中。当那些骄横的渔民再次到来时,上官端手臂一挥,众军士齐声涌出,一举便将那些渔船全部扣留下来。
上官端将那些渔民叫到岸上,好吃好喝地招待。又写了一封信,交给荆南国这些渔民所在州府的长官,请他派人来把这些闯祸的渔民接回去。那名荆南国的长官到来后,连声向上官端说着致歉的话,又狠狠地批评了那一群捅出娄子的渔民。
上官端在洞庭湖边设下宴席,和和气气地请那名长官小酌几杯后,又站在岸边殷情送别,将两国之间可能引发冲突的小摩擦进行了巧妙化解。
这件事给上官端增添了极高的威望。鲍锋死后,经袁成涛将军提议,南楚朝廷提拔了上官端,让他担任鲍锋留下的左路军兵马指挥使一职。
当负责鲍锋一案的官员正为难以破案而忧心忡忡时,上官端的府上却热闹非凡。各路官员纷纷登门,说着“恭喜”“贺喜”等称颂夸赞的言辞。入夜过后,明月在地上洒出了清亮的光辉,上官端又请巴叶亭到府上来小酌。
两人之前都互相通过气,对鲍锋一事绝口不提,只是坐在窗户边上赏月,说些引人发笑的趣事。
易莺心情大好,她身穿一件蓝色的绣花裙,披上一条厨巾,请灶房里掌勺的老师傅歇在一旁,亲自在灶台前忙忙碌碌。她又是蒸煎,又是炸烩,很快做了几样让人馋涎欲滴的下酒菜。
上官端和巴叶亭正聊着洞庭湖鱼虾的品种,易莺已端着一盘香气浓郁的酥皮鸡,从后堂施施然走了出来。
巴叶亭见这盘炸鸡的外皮金黄酥脆,上面点缀着一层切得细碎的葱花,忍不住抢着挟起筷子吃了一口。他见这鸡肉细嫩软滑,鲜美无比,入喉后唇齿留香,不由得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嫂子好手艺。”
易莺本是玉雪一般的肌肤,这时因在灶火边熏烤了片刻,鼻子两侧的俏脸像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显得红润可人。她听了巴叶亭的话,显得很是羞涩,脸颊上红红的,恰似堆上了两朵粉霞。她谦虚道:“好久没有下厨房做菜,让巴兄弟见笑了。”
上官端搬过来一个木凳,放在脚边,对易莺说:“你也忙了好一阵,坐下来歇歇,跟我们一起吃几口菜吧。”
易莺解下了厨巾,在上官端脚边坐下。她轻轻抿了一口甜汤,忽然道:
“巴兄弟,你来潭州也有些日子了。听端哥说,你目前尚未娶亲,我想替你介绍一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这话问得突然,巴叶亭一时愣住了。
上官端似乎事先并不知道此事,他凑上来,大感兴味地问道:
“哦,有这等事,那姑娘是谁家的?”
易莺道:“就是那城南焦铁匠的女儿焦玉兰。之前你那杆银枪的枪头磨损了,还是到她家里修补的。”
上官端侧头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你这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我对这焦玉兰还有些印象,她虽然在铁匠铺里长大,可说话轻言轻语的,一点儿也没有市井上的粗鄙习气,的确是个为人不错的好姑娘。”
易莺笑着对巴叶亭说:“这姓焦的姑娘甜净俏美,温柔娴静,连你师兄也在夸赞她,你可不要错过了。你可有意让我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巴叶亭身在乡下,所见的女子大多相貌寻常。到潭州后,他又多在军营办事,几乎不曾去过那舞榭笙箫的歌楼。
这时易莺就坐在他的面前,用一双饱含关切的眼睛紧紧地盯视着他。那对眼睛里散发出的灼灼目光,像一片朝阳升起时的彩霞,瞬间眩惑住了巴叶亭的两眼,直让他耳根发热,心头大窘。
他像是在躲避什么灾祸似的,急促地垂下目光,惴惴不安地注视着手中的杯盏,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