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半年前,我到鲍府办事,在大厅里遇到了鲍锋。那时,他正与一位往来密切的陶器商谈论有关瓷器的话题。那陶器商个子不高,目光精明,我听出他说话的口音有异,于是问道:‘这位客商,我听你说话,不像是湖南本地人啊!’”
“那陶器商微微一怔,立刻面色坦然地回答道:‘在下本是江西景德镇人,世代都与瓷瓶瓷碟儿打交道。数年前,由于战乱,我全家都搬到了潭州。因见这里人心和睦,国泰民安,便一直住了下来。但小人口舌呆笨,虽然在这里住了许久,还是没能将当地的方言学个顺口。’”
“我当年从欧阳师傅那里出来后,曾到江南各镇游玩,见识了这种民风异俗,对他们的方言土语也有一定耳闻。那陶器商虽然竭力遮掩,我却听得分明,他的口音并非来自江西景德镇,而是出自南唐扬州。那时我淡淡一笑,便不多问。可我面上虽不发作,心中已对鲍锋有了怀疑。”
“两天前,我带着一队军士到营外的山区巡山,遇到了一个行迹鬼祟的山民。我上前盘问了他几句话,见他目光躲躲闪闪,言辞中也是吞吞吐吐,当即将他抓了起来。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后,我找出了你刚才看到的这封信。这封信的笔迹是鲍锋无疑。我回忆起当天的旧事,再将它们两相印证,确信鲍锋与南唐的官员私下勾结,并暗中向他们泄露我南楚国的重要机密。”
唐哀帝被朱温废掉时,在江南这块温柔水乡上,最有势力的是南吴政权。后来大将徐知诰将南吴的皇帝杨溥废黜,自己登上了皇位。他将名字改为李昪,以金陵作为都城,他所建立的政权便称为南唐。
李昪奉行“息兵安民”的政策,对外休兵罢战,敦睦邻国,南唐的经济自此蒸蒸日上,繁荣发展。李昪去世后,南唐由他的儿子李璟继位。
李璟素有才艺,曾经挥笔写出过“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这样清新婉畅的名句。但同时,他又是一位穷兵黩武的君主,向外大动兵戈,常常怀有吞并四邻的野心。
南楚和南唐在地理位置上相互毗邻,李璟在攻打邻国吴越时,便经常环伺在南楚附近,对它虎视眈眈。从上官端截获的这封密信看来,南唐虽然没有直接与南楚兵戎相见,却早在暗地里不知往南楚国境内安插了多少眼线。连上官端的上级长官鲍锋,竟原来也是一名南唐的奸细。
“既然师兄手上已经有了这铁一般的证据,为何不呈交朝堂,让鲍锋乖乖地认罪伏法?”巴叶亭问。
上官端摇摇头,甚是犹豫。他说:
“这鲍锋的父亲名叫鲍三虎,过去在前楚王马殷手下为将,忠心耿耿。后来他年岁老了,身上染了恶疾,便一直待在家中休养。如今他儿子鲍锋虽然背叛了南楚,可要是将这封信公之于众,鲍老爷子的一世英名可以说是全毁了。老爷子戎马半生不容易,想不到英雄迟暮,却还要因儿子之事忍受他人的冷眼和讥讽。这可真是叫人唏嘘不已!”
巴叶亭见师兄的话语中大有不忍之意,提议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想个法子,只是针对鲍锋,而不将祸害波及旁人?”
上官端看着他,问:“莫非你已想到了什么主意?”
“依我看,”见师兄如此信任自己,巴叶亭打开话茬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们不如去学习那古代的荆轲、专诸之辈,手持一把利剑,潜到鲍府中,不留痕迹地将鲍锋单独刺杀。等到全身而退后,我们可以再将这封密信销毁。如此一来,鲍锋的恶行就此断绝,而他的那些家眷也能因此保全,岂不是一举两得?”
上官端点头道:“这条计策确实不错。只是这个任务太过危险,不知谁能够胜任呢?”
巴叶亭想起欧阳师傅说过要他帮师兄排忧解难的叮嘱,一腔热血涌上了心头,他雄心激荡,大义凛然道:
“这件事不宜太多人知晓,师兄只要吩咐一声,小弟我肝脑涂地,愿效犬马之劳。”
上官端沉吟了片刻,说:
“鲍家显贵,府中的房屋鳞次栉比,常人进去容易迷路。而且他在府墙边设下了不少暗桩,请了护院的武师四处巡岗。你一个人势单力孤,只怕难以成功。这件事,还得由我们师兄弟两个携手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