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月色光明,如水银泄地。剧孟把曾厚唤来,说要在院里种树。曾厚一听便笑了:“少爷,不是说笑罢,半夜三更,种哪门子树呀!”
剧孟取出带土的红柳枝,在他眼前扬一扬:“就是这个。”
曾厚素知小爷脾气,他要办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连忙让人取来一应用具。剧孟相度了地方,与白龙一块掘松了土,把袁盎临别相赠、一路上精心养护的红柳枝植入土中,仔细踩实了,又浇了几瓢水。看了好一会,才回到屋中。
剧孟顾不上洗手,吩咐曾厚:“明日派人到关中去,买它几百棵红柳,不要怕花钱,把宅院前后的坡岗闲地,全都栽上。从今往后,剧宅改叫‘红柳庄’。”
曾厚忙问:“小的本不该多嘴,这是为何?”
不等剧孟开口,白龙嘴快替他答了。“曾大哥,你有所不知。在长安时,剧哥结识了位朋友,名叫袁盎。这人救了剧哥的命,柳枝是他送的,剧哥回来种柳、改庄名,正是不忘旧呢!”
曾厚是看着少爷长大的,知道他从小重情义,跟已故的老爷一样,连忙应“诺”。剧孟又道:“从今往后,要让远近的百姓,都知道咱们‘红柳庄’。唔,家里也做些调整。客厅,改成博棋房。庭院辟出一块地方,作为练武场。前院的十几厢房,全收拾干净作客房。客人来了,每日三菜一汤,有酒有肉。出门车马侍候。对了,还要修密室、暗道,从这里通出去,万一事急可以躲藏。”
曾厚一听就急了。他一直觉得,老爷留下这点家业不容易,不能这么踢腾了。原以为少主人只是改改庄名,没想到真要破家行侠。决心抗命不遵,梗着头道:“少爷,若看我碍手,小人就不当管家了。”
剧孟先是一愣,见曾厚咬着嘴唇,知他忠心护主,也不恼他,平和道:“曾哥,你我从小一块玩大,是何等的情谊?你反对,是为我好。但你想过没有?当今官府无道,你以为守住钱财就行了?那就错了,真要保住这个家,非得广交朋友不行!”
接着,他把这次长安之行,在“上巳节”如何遇到刺客夫妇,在他临终时受命,又如何被官兵追杀,幸遇袁盎和王公之妻,以及郭中、田仲两位前辈相救,都一一说了。
最后,语重心长道:“曾大哥,这件事并没有完,说不定海捕文书,已经追到洛阳。咱们要早作防备,真要有那一天,也不能束手就擒。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我说的,是未雨绸缪。”
听到这里,曾厚恍然大悟。不由对少爷刮目相看,他出了这趟门,当真变了个人。分明不是池中物,而是风云变幻要成龙!从今往后,剧家定会兴旺起来。
他的想法一变,觉得应当尽力扶佐少爷,而不是跟他拧着,于是笑道:“小人明白了,照办就是。既然少爷要办大事,我也出个馊主意,怎样?”
剧孟听了很高兴,忙道:“曾大哥,有话就说,别说甚么馊主意、香主意。”
曾厚道:“小人想,不论少爷干甚么,总要腰里硬才行。老爷留下的十几间铺子,都是寻常买卖,难赚大钱。既然少爷喜赌,莫若开个赌坊。设它十盘赌,可日积五金。另外开赌场,还能广结人脉,探听各路消息,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剧孟听了两眼放光,当下道:“曾哥,你这主意好,正对我心思。只是开赌场,谈何容易,地点设在哪里,资金如何筹集,要你操心才行。”说完又补充一句,“我虽嗜赌,对开赌场可不懂!”
曾厚道:“这事不难。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地点选在金市,繁华热闹,人气必高。咱家的山货店生意清淡,正好改成赌场,花不了多少钱。我荐一个人,账房张先生,他是老主人用过的,早年干过赌坊,赌术也精,由他提调,轻车熟路,必能成功!”
剧孟信心大增,便道:“就按你说得办,不过赌坊掌柜先由你当,张先生仍做账房,等一切上路了,再换他,你看如何?”
曾厚受到鼓励,欢喜道:“承蒙少爷抬爱,小的愿意与张先生通力合作。对了,还要去衙门备办手续,请少爷为赌坊赐名罢。”
剧孟道:“赌坊字号最讲风水,不能胡乱叫,不然会挡财路。记得,当年恒发赌场叫‘银钩’,我们叫‘金钩’,压他一头。不然叫‘如意’、‘晓月’也行!”
白龙插嘴道:“依恶(我)看,叫‘天下第一赌坊’。大哥赌术‘天下第一’,这名号当得,谁不服气就试试嘛,人多生意好,必定财源滾滚!”
剧孟、曾厚都笑了。剧孟道:“这个名字自然好,但有点张扬,以赌会友,本为和气生财,何必挣这天下第一?”想一想道:“莫若叫‘不输赌坊’,如何?”
曾厚、白龙都觉这个名字好,贴近赌客心思,赌钱谁愿意输呢?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临开张的前几天,剧孟又道:“白弟,这事你参与其中,协助曾大哥、张先生。多历练历练,以后才能担当大事。”
白龙道:“小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