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轮到太上崇真进香时,一直在旁守灵的樊惠忽然疯了似的扑上前,樊翊、樊封见机得快,将她一把拉住,樊惠无能再进,指着陆清君哭嚎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岳师兄!要不是为了给你赶制弱水之堤,樊师兄早就出外避命劫去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还我岳师兄!你还我岳师兄!”她眼神迷乱、神情疯狂、竟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完全失了仙家风范。
她这一番言语,对陆清君犹如天雷击顶,伤势再也压不住,喷出一口血,摇摇欲倒,一旁怒涛君赶紧扶住他,他悲痛道:“我不知好友有此命劫。是我害了他啊。”说完便晕了过去。
“掌门!”怒涛君大惊失色探他脉膊,惊呼道:“这是蚀心魔手……不对,还有煅魔天罡!怎会如此!”
慕容紫宸上前接过陆清君,发现他五脏经脉在一正一邪两股气流的冲击下已经受损严重,若不及时救治恐会修为半废,再拖延就连性命都会不保,遂急施法力为他疗治伤势。灵堂内乱成一团,人人都震惊于煅魔天罡之重现。
忽闻一声怒语道:“煅魔天罡重现六界了吗?”语声中一金冠华服的青年威势飘落灵堂,上前就要从慕容紫宸手中抢夺陆清君,被黄勋、周璟行、樊朴、樊峒等人拦阻。但见光华一闪,又出现十余名金甲侍卫刀剑出鞘护在华服青年身前,与黄勋等人对峙,一时灵堂中剑拔弩张,那些下界诸势力噤若寒蝉,瑟缩在一旁不知如何自处。
宗晟含怒道:“炎天王,你虽为下界一洲之主、帝宫皇储,但这里是离火天,上界九天之地,更有三位掌门在此,岂容你放肆!”
原来玄黄古陆下界共分九洲,每洲有诸多仙国、仙城以及凡人国度,每洲都有一名洲主名曰“天王”;九洲之上有帝宫,帝宫之主曰“圣帝”。这位炎天王便是与离火天最近的炎洲之主夏候邈,也是当今圣帝玄鸿的第八子。
但九洲也罢、帝宫也罢,其地位俱在上界九天之下。上界九天乃仙之始祖帝开元、帝昆灵的直系传承,先于九洲、帝宫而生。只因上古神魔大战锐减的人口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得稠密,修仙者越来越多,麻烦事也就随之增多,严重影响上界九天之人的修行。所以上界九天才将玄黄古陆分九洲、设帝宫,帮他们处理这些红尘俗事。而上界九天则高居天外秘境,安心修行悟道,只有遇到帝宫无法处理的大事,上界九天才会出面干预。
历代圣帝的传承可父传子、兄传弟、亦可禅让,但都受上界九天监督。历代圣帝都对上界九天极为尊重,即便是帝玄鸿来了,也要对上界九天众掌门执弟子礼。今日这炎天王如此行径,委实有些过份,难怪宗晟会如此生气。
炎天王视线在慕容紫宸背影上停留片刻,目中闪过一抹锐光,继而审视全场,遂挥退侍卫,抱拳拱手一周致歉道:“本王听闻害死吾祖之招重现,一时激愤,故而忘了礼数,还望诸位海涵。”话虽如此,但他的言辞态度上仍留三分傲气,让人觉得他这道歉诚意不足。
宗晟素闻这炎天王个性倨傲,若在平日他如此态度,定要将其好好训诫一番。但今日陆清君伤势严重,他无心追究,挥挥手道:“罢了,退至一旁。”便迳自去关心陆清君情况。
炎天王夏候邈依言退至一边,但一双眼睛愤恨注视着慕容紫宸的背影,颜贯丘还曾回头关注他,但慕容紫宸却从未回头看他一眼。这是对他的轻视,他岂能容忍?
玉鸣凤观其神色,心中诧异,传音马雁秋问道:“这炎天王同我师傅有仇吗?”
马雁秋皱眉传音回道:“好像有吧。问问东门师兄,他肯定知道。”
玉鸣凤依言传音问东门博。东门博传音回道:“好像也没什么大仇,我只知道事情发生在250多年前,掌门师叔刚突破天仙境的时候。当时我在闭关,所知都是传闻,掌门师叔也不曾对谁提起。不过火无咎它一定知道。”
见问不出,玉鸣凤只得作罢,看着师傅的背影,不由暗自心忧:“煅魔天罡重现,师傅又得烦心了。哎!而我才刚到玄黄古陆,还没去昆仑圣境看看,魔神诅咒不会提前曝光吧?”
此时疯癫的樊惠已被樊峒、樊封点晕带出殿外,樊朴要去医药阁请人去给樊惠治疗亦已退去。偌大的殿堂此时落针可闻,人人都将视线投向慕容紫宸和陆清君二人。此刻陆清君正悬躺于半空,点点七色光点随着慕容紫宸的手指进入他四肢百骸,陆清君的脸色慢慢红润,但慕容紫宸的脸色却渐渐苍白。
白无尘和颜贯丘站在身后为其护法,他们明白慕容紫宸为了疗复陆清君的伤势,竟不惜耗费自身混沌灵体的本源精华,若本源消耗过大,慕容紫宸的修为亦会受到损害。他们心中虽忧,却明白这是目前唯一一种能及时保住陆清君修为和性命的方法。
一刻钟、两刻钟,这段时间对玉鸣凤来说是一种煎熬,起先她并不知陆清君的伤势如此难治,还有心情与马雁秋传音聊天。但当她见到慕容紫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上还流出了汗,她的心便不觉揪了起来——他还受着伤呢!
现场心情最好的要属炎天王,他的目中满是抱复的快感,盼望着慕容紫宸因此而修为大损。
又两刻钟后,光华散去,慕容紫宸撤去法力将陆清君放于地上软塌,他则盘膝于地打坐恢复损耗法力。众仙都松了一口气,炎天王却目露失望。看来疗复陆清君的伤势只是让慕容紫宸损耗了些许法力,并未能伤及其本源。
颜贯丘轻轻上前探过陆清君脉息,发现他非但已经痊愈,还因祸得福修为有了些增进,不久就会清醒过来,为其感到庆幸。白无尘则悬停在慕容紫宸身后,挥手降下一片银色仙光笼罩慕容紫宸助他恢复法力。
不久后,慕容紫宸和白无尘双双收功,慕容紫宸睁开眼向白无尘投去一个道谢的眼神,转向炎天王道:“煅魔天罡重现,上界九天会负责调查。”
炎天王怒道:“你是让我不可干预此事吗?真是可笑!我祖父帝太清就是死在煅魔天罡之下,杀他的人就是你们上界九之天之人,你们还记得凶手是谁吧?”他扫视在场众仙,一字字道:“他就是衡天方丈岛掌门沈鹤仙!”话语中还刻意强调“掌门”二字,讽刺意味明显。
他的这种态度让上界九天之人俱皆反感,就连一向好脾气的颜贯丘都面露不悦。
慕容紫宸面沉如水道:“当年之事,上界九天已将沈鹤仙正法,还了令先祖公道,令尊当时亦在场,我不想赘述。今日煅魔天罡重现,背后所系极为复杂,非是尔等可以应对。你若强行干预,只会引起仙界动乱,还会危及自身安全,你好自为之,莫要被背后之人利用。”
炎天王听闻他话中之意,不由心中一凛。当年沈鹤仙死时,他的父亲玄鸿确实在场,确信沈鹤仙已元神尽灭,绝不可能生还。而这煅魔天罡是沈鹤仙的独门秘技,据调查,他从未将之传于门人,那今日之“煅魔天罡”作何解释?而陆清君所受之伤,还是蚀心魔手和煅魔天罡之合招造成,难道跟幽罗鬼城有关?
他心中暗想:“当年被派去诛杀沈鹤仙的几人,修为都比帝父高。他们中若有人动手脚放走沈鹤仙的元神,帝父也难以发现。难道是沈鹤仙的元神躲入幽罗鬼城?若如此,不如静观其变,让上界九天与幽罗鬼城相斗,慕容紫宸肯定会因此麻烦缠身,岂不快哉?”
当下炎天王也就不再追究此事,给樊岳上过香后,便随着离火天执事弟子去往客房。他要就近观看慕容紫宸麻烦缠身的样子,还要等待上界九天去帮他去确认幽罗鬼城与沈鹤仙的关系。
炎天王退走不久,陆清君便清醒过来,樊岳因他而死,他甚是内疚,虽仍不失一派掌门之威仪,却是双眉紧锁、情绪低落。慕容紫宸等人都担心他会因内疚而影响道心,都在暗中设法为其排解内心郁结,但众人知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到杀害樊岳的凶手,但此事又谈何容易?
趁着陆清君等太上崇真之人给樊岳上香之际,玉鸣凤悄悄凑到慕容紫宸身后,轻拉他袍袖。慕容紫宸回头看见她目中的关切和担忧之色,摇摇头表示没事。玉鸣凤这才心下稍安。待得进香完毕,慕容紫宸道:“凤儿,你去火无咎房中,看看它是否已经醒来。若醒来,将它带至为师住处,我有事问它。我在它房中设了法界,你只要借助你的弟子印信便能打开。”
“是,师傅。”玉鸣凤心知离火天每间客房都有防护法界,师傅却特意给火无咎设下自己的法界,定是为了保护它的安全。现在离火天群仙云集,按说不会有危险才是,师傅此举定有原因。
但她并没多问,转身正欲出殿,却听黄勋对马雁秋、东门博、牧修平三人道:“你们也和鸣凤一起去吧,那火无咎若未清醒,你们就将它给我弄醒。”
几人应是一同退出,都在心中纳罕火无咎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得黄勋都在生气。颜惟心看着玉鸣凤的背影也想跟去,恰好一众长辈有事要谈,颜贯丘也想把他们支开,顺便让他们一干年轻人多交流交流,便摆摆手道:“你们也去吧。”
颜惟心甚是开心,但面上却做出恭顺的样子,同两位同门向父亲和在场众长辈行了礼,便也追着玉鸣凤等人而去。
“嗯……煅魔天罡再现,为防不测,此事需尽快传信给晞若。”白无尘心中想着,知道接下来慕容紫宸等上界九天之人定有事要议,他非属上界九天,亦生性懒散,对此类会议无甚兴趣,便在离火天安排下去客房休息。
而颜贯丘、陆清君等人都随着慕容紫宸去了他下塌的院落议事。
黑渊魔界,封疆魔宫,大殿上,刚疗完伤的战狱正在召见欲海孽道。
战狱喝着酒,状甚悠闲,道:“你来吾界有多久了?”
欲海孽道见他脸色红润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否身负重伤,他感觉不出他此刻心情好坏,但他却知道战狱为何找他来,回道:“我来魔界虽不足百年,但我却会是最让你放心的人,在你帮我达成目标之前,我会全心帮你。”此刻他并没有用臣子该有的语气,而是用平等的口吻,奇怪的是战狱竟然不生气,道:“既如此,你就把你所知的都说出来吧。”
欲海孽道道:“《祖神遗章》是昆仑圣境的至高绝学,它的来历与出现年代都不可考,有说它是帝开元一次奇遇所得,也有说它是昆仑第十代掌门得自一处神魔遗迹,还有说法是昆仑第一百代掌门年轻时于梦境中遇到神迹、受上古祖神赠予。就连《寰宇宝典》也无法判定哪种说法为真,故而都将之记录在内。但这些说法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相关之人都曾遇到上古祖神显灵。而《祖神遗章》向来只有历代掌门能够修习,但自古至今,练成者也只有第十代掌门、百代掌门以及慕容紫宸这三人而已。而且这三人都能使玄天诛魔剑认主,而且必须用此剑才能施展神之招。前两位掌门用神之招后诛魔后,都受了重伤并于不久后亡故。我猜想,这两位掌门都是以仙体强使神之招受到了反噬。”
战狱道:“哦?这么说慕容紫宸也会受伤?”
欲海孽道道:“不错。但他已是半神之体,受伤不会如前两位掌门那么严重,但究竟伤势如何就需要设法验证了。”
战狱道:“此事就由你安排。还有慕容紫宸新收的女徒,你去帮我查清她的来历。”
欲海孽道心中惊异,以战狱的半神修为,想要看清一个低阶凡修的前世今生和未来命运实是轻而易举,怎会让他去查那女孩的来历?但他并没多问,恭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