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离火天,斜阳夕照,晚霞映红土,仙禽归巢去。
一进火无咎所住院落,玉鸣凤等人便听到连串雷鸣般的鼾声,几人互视一眼都觉惊异。进入院落刚转过一个墙角,忽然一股浓重的杀气袭来,东门博、颜惟心两方人马反应迅速,合力排成“六如剑阵”将玉鸣凤护在中间。
玉鸣凤凝目看去,但见院中天光一片暗红,地上有丝丝黑气冒出,火无咎的鼾声的已不可闻,反有一人红衣散发面色木然,提着一把钢刀,刀尖在地上摩擦出连串火花,发出刺耳尖声,目光死灰空洞如从地狱走来,一步一步,使得七人头皮发麻、如坠冰窖。
姚香曼忽然尖叫一声,躲到颜惟心身后,语音颤抖道:“大师兄,他……他……”
顾梦泽也苍白着脸道:“大师兄,他是……他是离火天的樊谷前辈,听说他昨日就已经死了。”
颜惟心转头看了看,别说东门博、马雁秋、牧修平三人,就连只有低阶凡修修为的玉鸣凤都能保持镇定,自家这里却乱了阵脚,大感丢脸,沉声道:“这只是极为常见的控尸术,慌张什么!列阵!”
姚香曼、顾梦泽勉强恢复镇静,站好阵位,只听东门博道:“大家小心,樊谷前辈方亡不久,仙气流失不多,**控之下仍能发挥生前五分实力。而我们已被邪阵与外界隔绝,无法与外界联系,这阵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几句话的功夫,樊谷的步伐陡然加快,快跑几步,跃空而起一刀斩来,目标直指玉鸣凤。
东门博引剑阵威力一剑迎上,“叮叮当当”一阵金属交击声中,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樊谷方才被逼退,东门博落至阵位,汗出如雨、呼吸急促、法力消耗甚大,剑阵中诸人法力亦有消耗。而那樊谷无痛无感,虽是已死之身,只能发挥五分功力,但生前毕竟是罗天上仙中期修士,非东门博等几位大罗金仙所能比的,被逼退后马上又挥刀斩来,颜惟心和牧修平合力迎上,拼斗一翻终将之逼退。但他却又一次次攻来,刀劲越来越猛,东门博诸人渐渐已陷危局。
玉鸣凤紧攥着右手,手心里全是冷汗,神则玉树的叶片印记在掌中发着微光,她心中呼唤道:“师傅,你听得到吗?”
慕容紫宸下榻院落的一间大厅内,慕容紫宸、陆清君、颜贯丘、黄勋、怒涛君、周璟行、柳宛柔、宗晟、樊翊各居一位正在议事。众人心知,宗晟让樊翊参加此会,应是有意让他继任离火天掌门。
“红发红衣的覆面人吗?”问明了陆清君三人受伤的详细经过,慕容紫宸陷入了沉思中。
颜贯丘道:“当年之役,参战者乃我派周光启、李季同;昆仑道璇、闻无涯;太上崇真沐流君、昇流君这几位前辈,当时已确认沈鹤仙已元神俱灭、肉身羽化,绝无重生之机。可这煅魔天罡为何又会重现六界?”
柳宛柔道:“当年我派虽未参战,但百里清绝、百里清云两位师兄曾至现场做过见证,沈鹤仙确实已亡故。事后我派还查证过,煅魔天罡是沈鹤仙机缘所得,非衡天本门功法,他从未将此功传于他人。”
怒涛君道:“凶手不但会使煅魔天罡,还会使蚀心魔手,蚀心魔手的功法得之不难,但煅魔天罡既然从未外传,凶手如何习得?”
陆清君皱眉迟疑道:“能同时将魔功与仙法容于一身,除了入魔的沈鹤仙还会有谁……”他欲言又止,看向慕容紫宸。其他人心中一动,也明白他意指为何,一时心中各怀想法。
黄勋喝口酒,道:“清君,你在说他吗?肯定不会是他。”
陆清君叹口气道:“非是我不相信他,实是此事影响甚大,任何嫌疑者都不能放过。况且那红衣覆面者总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慕容紫宸道:“无妨,既然他亦在怀疑名单之例,便需去寻他查证。至于沈鹤仙,他既已亡故,便无须再追究。但衡天方丈岛自当年之事后,便一直封界少有弟子在六界走动,为防有变,亦需有人去查探,但需留意有关之人前去方丈岛寻衅。”众人都明白他是在说帝宫方面。
宗晟道:“对!对!此事关系重大,肯定要先调查清楚,不能随意追究他们的责任。”他甚是苦恼,满以为掩饰过去的“煅魔天罡”,今天还是以另一种更意外的方式重现六界,这场风波恐是难以避免。
陆清君道:“不错。至于幽罗鬼城……樊岳道友既死在蚀心魔手之下,那红衣覆面人亦用蚀心魔手和煅魔天罡伤我。煅魔天罡暂不可查,那蚀心魔手就是唯一的突破点,幽罗鬼城便是最大嫌疑者,有必要前去探查。只是幽罗鬼城辖下有诸多中小世界,事关无数六族苍生,我等需保持克制,避免引起大战。”其他人均点头赞同。
陆清君正在说着话,慕容紫宸忽然目光一闪,不动声色负手于身后手指轻弹,一片紫色莲花瓣状的光点从其指间飞出屋外,众人俱都不曾察觉。他沉默片刻,道:“大家有无想过,此事或许既非幽罗鬼城所为,亦与方丈岛无关,而是别有用心之人一石三鸟之计。”
在座之人亦为六界顶尖人物,俱是绝顶聪明之人,对此事都做过多方考量,对他所说亦有所怀疑,却不明白他所言一石三鸟之计为何。
颜贯丘沉思道:“若此事真是有心人暗中挑动,那他的目的便借蚀心魔手让仙界与鬼城开战,又借煅魔天罡引起仙界内斗,从而引起六界大乱。我却想不出他还有其他什么意图。紫宸,你的意思是?”
慕容紫宸道:“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蚀心魔手和煅魔天罡之上,却忽略了追查离火神炉被盗和离火天多位极品铸师元神失踪之事,是否正好合了幕后人的心意?”
闻言陆清君面色微变,心中若有所思:“嗯?离火神炉……”
其他之人都面露疑惑之色,黄勋感觉这件事越来越复杂很是头痛,揉揉额头,道:“我也一直弄不清楚凶手为什么要盗离火神炉、抓走铸师元神,总不会是为了控制铸师元神为他们铸造法器吧?但现在六界上品后天神器虽然数量较少,但要得到并非困难之事,根本用不着自己去铸。或者……嗯?宗前辈,贵派离火神炉除了是炼丹、炼器之物,可有其它特殊之处引起有心人觊觎?”
对此宗晟亦疑惑不解道:“离火神炉是我派祖师传下之物,配合神衍炼天极可炼制上品后天神器、和上品仙丹,除此并无其它特殊之处。老道先前还曾怀疑凶手夺取离火神炉是为了炼制禁器,但现在想想又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紫宸,你怎么看?”
慕容紫宸看了看樊翊道:“此事待贵派新掌门去过天外天后,便会有所了解。”
“天外天?”宗晟心中惊疑,明白此事或许牵涉到只有上界九天掌门才能知道的秘辛便不再多问。
沉默半晌的颜贯丘忽然悟透关窍,心中一惊道:“紫宸,莫非离火神炉与那件东西有关……”
慕容紫宸点点头道:“我已发信向天外天求证过。至于这是巧合还是凶手刻意为之,尚不能定论。但此后仙界应该还会有人伤亡在鬼城和沈鹤仙的功法下,为防万一,需提醒上界九天各派高层注意自身安全,并做出应对之策。”
颜贯丘面色沉重点了点头,陆清君道:“通知之事我会处理。若真如你所言,紫宸、贯丘,我们几人亦需注意自身安全。”
柳宛柔秀眉微皱,道:“此事太过重大,可需我派法理院介入调查?”
慕容紫宸道:“我昨夜已发信给百里掌门,请他派人往幽罗鬼城和方丈岛一行。”
柳宛柔一怔,让严法殿直接派人往方丈岛一行她尚能理解,却不解为何要直接派人去幽罗鬼城,而非是来离火天,正感疑惑,忽闻一阵传音之声从院外传来:“师傅、众位掌门,不好了!封师兄和峒师弟领着一些师兄弟和一些仙客去幽罗鬼城了!”正是宗晟的大弟子樊朴的声音。
宗晟听后面色大变化光遁出院外,其余之人随后跟上。
来到院外,从樊朴处了解详情,原是送樊惠回去休息后,樊封见离火天众仙云集,却无人提出要去幽罗鬼城给樊岳讨公道,心中本有不满,便向樊朴、樊峒发牢骚。樊朴劝解他说:“师父和众位掌门自有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樊朴本来还想让樊峒与他一起劝说,谁料樊峒竟跟樊封一个想法,二人越说越气,樊峒干脆提议去召集一些师兄弟和仙客先去挑战幽罗鬼城,宗晟和众位掌门知道了定不会放任他们居于危境而不管,所以定会跟去。
樊封听后大感赞同,便不顾樊朴阻止,给诸多同门和仙客发出召令,讲了樊岳死因,众仙听后都义愤填膺纷纷响应。樊峒还怕樊朴去向宗晟报信阻止此行,便施法术制住樊朴。当时慕容紫宸正在给陆清君疗伤,诸位高层亦无人注意到此异变。待法术解后,樊朴才得以来报信,但二人领着众仙已出发一个多时辰了。
宗晟听后气急,樊封素来火暴冲动,但平日考虑周全的樊峒怎么也如此短视妄为?但他确实不能放任他们前去送死,遂请求慕容紫宸帮助。慕容紫宸当下决定亲自带一些人去幽罗鬼城,一番安排后,白无尘、陆清君、黄勋、樊翊带领一些门人和仙客随之前往,宗晟、颜贯丘、柳宛柔等人留守,宗晟特意在山门处安排了一艘最快的仙舟供出征者远航,另一场风波即将掀起。
火无咎所住院落内,东门博等人所组的“六如剑阵”终究没能挡住樊谷的攻击,被其从姚香曼处打出一道缺口。
姚香曼原本就心存惧意,又别有所图,只发挥出平日七成实力,当轮到她、顾梦泽和马雁秋迎战时,在樊谷挥刀猛攻下,她几乎是一触即溃,被樊谷的刀劲扫出老远许久爬不起来,六如剑阵亦因此告破。
樊谷撇下马雁秋和顾梦泽朝着玉鸣凤扑去,东门博和颜惟心奋力拦截,终因实力悬殊,只几招便被刀劲击飞内伤沉重,两人朝着玉鸣凤拼命嘶吼:“快逃!”不顾伤势迅速从地上弹起追击樊谷。
然而玉鸣凤并没有逃,最初她还有些慌乱和紧张,但当自己直面樊谷时,她反而冷静的出奇,微一动念问情剑便出现在掌中——实力悬殊太大她逃不掉的,唯有拼死一战或可有生还之机。因为她已经看出樊谷扑向她时并未使刀、而是用手抓来,分明控制他的人是要生擒她,目的自然是为了威胁慕容紫宸,这样对方就不会杀她,这正是她的可趁之机。
“我不想成为师父的弱点。”她在瞬间凝聚法力,开放全身每个毛孔,天地灵气还有极少的一些宇宙混沌紫气从这些毛孔狂涌入她体内,使她瞬间冲破穴关,一跃进升至化神初期、化神中期……
邪阵受狂涌的天地灵气冲击出现多个缺口终至完全破碎,天地间暗黑无光、云海翻腾、风雷电闪、飞沙走石、虚空裂缝交错。
或许是操控者透过樊谷的眼,看到如此剧烈的进阶天象,一时惊讶忘了操控,樊谷早已停止扑击,呆立在地上不言不动。
东门博、颜惟心等人也转目四望,各自变色,这还是凡修进阶的天象吗?为何比他们当初由人仙进阶天仙时的天象还要激烈?
感应到天象异常,离火天内众多仙家,纷纷运法眼关注天象起处。而离火天山门处,一艘战船已准备就绪,白无尘、陆清君、黄勋、樊翊等人领着大批弟子已经登上战船,众仙感应到离火天深处的进阶天象,俱都惊疑不定,猜测纷纭,也只有诸位高层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慕容紫宸静立船头遥望天象,神色无波。白无尘斜倚在软塌上悠闲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慕容紫宸淡然道:“我的弟子,无人能动。”返身进入船舱内。
陆清君笑道:“看他如此,定是已有准备。无尘好友,你就不用担心了。”话完,跟在白无尘身后往舱内行去,却又回头注视天象起处,目中露出深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