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火天要在四日后给已故掌门樊岳举行仙葬,接到讣闻后,近处的一些仙城、仙派人马已陆续赶来。出于对上界九天的尊重,仙舟和各式飞行灵宝都被提前收起,仙人们敛一身仙光,顺着离火天开放的天阶,在白云缭绕中拾阶而上。离火天山门处,来往者虽众,却都一派肃穆,熟人间的寒暄也都少了笑语声。众仙三三两两被离火天当职弟子迎往停灵大殿,上过香后又被弟子迎往客房。
听竹轩,是往离火天内院必经的一座八角楼,楼外遍种紫竹,风一过,竹声萧萧如奏仙音,配以周围的红土青山瑞霞,让人凡尘尽忘。所以这里平日便是离火天众弟子休憩度闲的场所之一,今日便成了暂时的宾客歇脚之所,楼内有专门的当职弟子奉茶水仙果。
玉鸣凤随着马雁秋三人坐在轩内靠窗之处,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楼外人来人往。
“为什么离火天弟子不穿丧服,还穿着红色道袍?”玉鸣凤头一次参加仙家葬礼,发现不但离火天众弟子仍然穿着门派统一的红色道袍,前来的仙人们衣饰鲜亮者甚众,不由觉得奇怪,不是要办丧礼吗?
东门博道:“仙家本就看轻生死,也不注重世间俗礼。若非樊掌门身份尊贵,恐怕连葬礼都不会举办,而是直接在派内举行羽化仙葬。”
“哦。”玉鸣凤很喜欢仙人们的这种洒脱,不由心中赞叹,一旁的马雁秋忽然推了推她,暗地里指着那些前来的仙人们为玉鸣凤做起了介绍,什么仙城城主、哪门哪派掌门,哪国哪国王储、修什么功法、是什么修为、有什么嗜好,这些大众都知的消息,马雁秋等人都是如数家珍。当然一些小道消息,马雁秋等人也是不知,毕竟上界九天在六界中地位超然,昆仑更是上界九天之首,这些下界势力马雁秋等人关注不多。相反,他们才是下界各势力关注的对象。不时有经过的下界势力之人认出他们,纷纷向他们拱手施礼,许多年轻弟子更对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当然,玉鸣凤作为新面孔、修为又低,都被众人忽略。她倒乐得清闲坐在一旁,乐呵呵看着马雁秋三人忙着同众仙回礼。最后,马雁秋实在受不了了,本来是来看别人的,到头来却被别人看,哀叹一声一拉玉鸣凤就要走。忽听山门处传来一声:“太上崇真掌门定涛上仙、幻海沧浪城城主无尘上仙、书香天阙阙主文渊上仙到!”
玉鸣凤一听就知道是陆清君、白无尘和颜贯丘三人到了,赶紧与东门博等人出了听竹轩前往山门迎接。
黑渊魔界,封疆魔宫。
一间静室中,战狱盘坐在法阵中正在打坐,地底大量黑**气被法阵凝聚贯注于体内,被他吸纳炼化一次次冲击向体内闭锁的穴关,但那穴关上却紫气荡漾,冲击而来的魔气都如泥牛入海,穴关仍是纹丝未动。
战狱不甘心,双目圆睁,身体上升悬浮盘坐半空,连打数个魔诀。随着他的动作,外界的天空陡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号,大量的天地元气朝魔宫中心汇聚,形成一个硕大的云流漩涡,众魔族百姓纷纷战栗,跪地山呼:“神皇神威盖世!”
各大帝尊亦纷纷变色,运法眼关注魔宫情况,却被一层法界所挡,任谁也无法突破看到内中景况。
静室中,战狱疯狂抽取天地元气和魔气,凝聚成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冲击向穴关,穴关上的紫气便如烧开的沸水般蒸腾。
战狱心中一喜正要加力,却猛感气息一窒,穴关上的紫气中猛然抽出一条紫色锁链反击向他冲关的力量,二力相撞,战狱体内顿时如发生地震,战狱被震得滚落地面,喷出一大口血,使得内伤更加沉重。
他艰难爬起来,没有怒火,有的只是出奇的冷静:“神罚之印,神之招,看来只有去向他求助了。”
南明离火天。
一到山门,玉鸣凤一眼从山门处攒动的人流中看到了陆清君、白无尘、颜贯丘三人,当然以他们三人的绝世风姿,就算是投到上亿的人潮中,也能一眼就看到他们。尤其那白无尘在离火天这样干燥温暖的环境下,还穿着他那件白色毛皮大氅,斜倚在他那舒适的软塌上凌虚飘浮着行进,想不被人关注都不行。
山门处尚有一些刚到未被迎走的下界仙城城主、仙派掌门、仙国王储,见到他们三人全都向他们行礼问候。陆清君和颜贯丘因心有挂怀,但因身份所累,还是耐心同众仙寒喧几句。只因仙界讲究亲善和睦,不论地位高低,平日相见皆以道友相称。他们二人身为上界九天之二的掌门,自要照顾下界各势力的颜面。
而白无尘却无甚顾虑,仅对问候他的人轻描淡写的简单回应。不是他目中无人,实是性格如此,因为他与那些人不熟,也就懒得客套。趁着陆清君和颜贯丘同众仙客套,白无尘越众而出,径自来到玉鸣凤几人身前,挥手打断几人向他行礼,对玉鸣凤道:“小凤儿,与战狱一战,你师父可安好?”
玉鸣凤见他目露关切,是真心为师傅担心,心中欣慰,却不得不撒谎:“前辈放心,与战狱一战虽然凶险,但师傅并没有受伤。”
白无尘从她面上没看出异常也就放心,此时却犯了老毛病,非常不顾身份地将视线在玉鸣凤和马雁秋身上转来转去,见她们一个如出水芙蓉超尘脱俗,一个艳若桃李活泼热情,不由啧啧赞叹:“真乃佳人也!”
知道白无尘只是单纯爱美、赏美、赞美并无邪念,玉鸣凤泰然处之,心中暗笑其实白无尘若是换下男装、穿上女装,就算不施脂粉都会艳冠群芳。
马雁秋虽然大咧咧,此刻却被看得脸发烧,躲到东门博身后,却又偷眼打量白无尘的美貌。见到白无尘的言行,一旁的牧修平都不由起了一身鸡皮;东门博表情尴尬,大感头痛,硬着头皮拱手道:“白前辈,掌门师叔和几位长辈都在内院,晚辈引你前去可好?”
白无尘闻言自然而然收回目光,丝毫没为他的行为感到不妥。适逢陆清君和颜贯丘二人携同一干仙家同来,一行人便在离火天当职弟子的引领下往内院行去。
路上,玉鸣凤见陆清君面色苍白,远没有初见时那么精神焕发,怀疑他有伤在身,但见他一路与众仙谈笑风声恍若无事,又觉得是她感觉错误,便也不在意。
正走着,玉鸣凤忽听一人叫道:“鸣凤姑娘。”声音陌生,未曾听闻。她回头看去,见是颜贯丘带来的三名弟子中的一个年轻男子,先前在青草坡宫殿就曾见过,却因当时事态紧急,全都未通名姓。此时玉鸣凤见这青年欲言又止,停步问道:“这位师兄有事吗?”
那青年剑眉星目,潇洒倜傥,一身书生打扮,笑道:“这是在下与鸣凤姑娘第二次见面,尚未向姑娘通名,实在失礼。在下书香天阙颜惟心,这厢有理了。”说着向玉鸣凤一揖。
“颜惟心?”玉鸣凤并未听过他的名字,正想着他和颜贯丘都姓颜,两人或许有关系,马雁秋几人和颜惟心的两名同伴发现他们没跟上,便都凑了过来。
“颜惟心?原来你就是颜惟心,书香天阙少主、颜掌门的公子。”马雁秋把颜惟心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倒是比传闻中帅多了,金仙中期……嗯,修为也不错。”嘴里说着,心中却补上一句:“不过还是比东门师兄差些。”
她如此大胆直白的品评,颜惟心很受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也是与有荣焉。颜惟心谦逊地抱拳道:“哪里,哪里。在下久闻昆仑三秀美名,尤其对东门师兄更是仰慕已久,今日有缘得见,甚幸、甚幸。”
牧修平、马雁秋拱拱手只回了句:“久仰。”便无后话。
东门博道:“早就听闻颜公子曾于三年前一夜间消灭作恶多年的渠山八怪,还下界洛国众生灵安泰。实是敬佩久矣。只不知这两位道友是……”
当下颜惟心便将身后的一男一女给昆仑众人做了介绍,那男子是颜贯丘的二弟子顾梦泽,那女子是颜贯丘唯一的女弟子,名唤姚香曼,排行第五;两人都是大罗金仙初期修为。
几个年轻人相互通名之后,便重又举步前行,而白无尘等一群人已然走得不见人影了。路上东门博同颜惟心相谈甚欢,两人都是上界九天后辈门人中的拔尖者,言谈之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玉鸣凤听他们谈起很多有趣的事,便跟在后面津津有味听着。马雁秋凑到她身边,老气横秋地传音道:“小姑娘,你要当心哟。”
玉鸣凤一怔,传音问道:“怎么了?”
马雁秋继续传音:“那人早就认出我们三人了,可他偏偏只向你打招呼。他虽然风评不错,但是追求者却可以从这里排到离火天山门。”
玉鸣凤回头看了看,从所站之处到离火天山门足有近万米,那得排多少人?对马雁秋传音笑道:“太夸张了吧!他这么抢手啊?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雁秋瞪眼道:“怎么没关,他……”竟是一时性急忘了传音,引得东门博、颜惟心和其他几人都停步朝她看来,她慌忙摆手笑道:“没事、没事,继续走、继续走……”
颜惟心的视线在玉鸣凤身上停留一瞬,才随着东门博等人继续前行。
玉鸣凤看得暗自挥汗,脑中又响起马雁秋的传音:“总之,你当心成为众矢之的。”然后就见马雁秋伸指悄悄朝前面指了指。
玉鸣凤随之看去,见她所指正是站在颜惟心身旁小鸟依人似的姚香曼。感受到她的目光,姚香曼也回头看了看她,虽是轻轻一瞥,但这目光中的警告意味玉鸣凤却感觉出来了,心中无奈苦笑道:“我是无辜的。”同时耳中也响起马雁秋的传音道:“那女孩听说是下界一个仙国的公主,他的父亲与颜掌门是旧识,所以她同颜惟心是青梅竹马,听说她曾经很多次跟颜惟心的追求者大打出手。”
玉鸣凤传音道:“嗯,不错,她同颜惟心看来挺般配的。”
马雁秋气结,拧了她一把传音道:“你有没有听懂我在讲什么?”
玉鸣凤揉着被拧疼的胳膊,道:“听懂了。你这么野蛮,小心被东门师兄看见。”她并没传音而是选择耳语,慌得马雁秋赶紧捂住她嘴巴,传音道:“东门师兄会听见的。”看见玉鸣凤目中捉狭的笑意,笑道:“好啊,你故意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挠她,玉鸣凤脚一滑就躲了开去,朝着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指了指东门博,马雁秋便打消了再追她的念头规规矩矩走路。
几人边走边聊,很快走到外院的一片开阔广场上,追上了先行的白无尘等人。原是宗晟听闻他们三人来到,亲率樊翊、樊封等几名樊字辈上仙前来迎接;怒涛君、周璟行等太上崇真和书香天阙之人闻听自家掌门亲来,也赶紧过来迎接。一番言谈后,宗晟便亲领众人往内院行去,路上又遇见黄勋和严法殿柳宛柔,一行齐往天枢阁灵堂行去。
玉鸣凤悄悄凑到黄勋身边问道:“黄师叔,我师傅呢?”
黄勋道:“去收拾火无咎的烂摊子了。”
“火无咎怎么了?”昨晚分好住处后,玉鸣凤便没见过火无咎,今天离火天这么热闹,也没见它跑出来看,她早就觉得不正常了。黄勋却只摇摇头、满脸的无奈叹口气不说话。见状,玉鸣凤便想到定是火无咎闯祸了,无奈地暗叹口气。
天枢阁虽为阁,其实是一座占地足有三四亩的黄琉璃瓦单檐四角攒尖顶宫殿,殿外有十余亩的平台广场,下有百余级台阶,整体气势恢宏却不显奢华,与周围的红土青山祥云连成一片,更显道家天人合一之境。
此时,慕容紫宸一人正站在平台广场上,独看云卷云舒、仙禽掠空,雪白衣摆随风轻舞,使他似乘风欲去。广场上人来人往,却都只向他投去敬慕的眼神,无人敢上前打扰。
忽然,空间一阵轻微波动,一团指甲盖大小银色光点穿越虚空而来,正是仙音传信。慕容紫宸右手轻抬,那团光点落在他掌中碎做银屑消散,一阵语音随之进入他的脑海,他道:“暗中人的真正目的果真是为了那件东西。”
此时宗晟领着陆清君等人来到,他举步迎上,第一眼他就看出陆清君三人各自身负内伤,尤以陆清君伤势最重,道:“此次拖累你们了。是谁伤了你们?”他们三人都是罗天上仙圆满,当世能伤他们的人不多。
白无尘慢条斯理地道:“我与颜掌门都是被天地规则反噬,伤势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倒是清君的伤势有些麻烦。”
陆清君摇头道:“我无事,还是等祭拜了樊岳好友再谈吧。”
颜贯丘亦道:“对,还是先去祭拜樊掌门吧。”
慕容紫宸观他们神色,察觉陆清君的伤势必有内情,心中隐有一种不祥预感,却不再勉强问询,宗晟见状便引着他们往天枢阁大殿行去。玉鸣凤一行与颜惟心一行乖巧地跟在各自师长身后,随他们一起进入灵堂,在各自师长带领下,依次向樊岳灵位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