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燕颇的兵马,肆意的在铁骊扫荡了一阵。他们觉得,在铁骊国这个地方;除了抢些民间破烂财物之外,根本无利可取。
北国的寒季即将开始,他们需要有很多的房舍安排军队。可是,他们烧掉的房舍太多,反而使他们自己也找不到立足之地了。
铁骊夷离堇调集的大批兵丁,已经开始聚结。反击他们肆虐的力量,已经形成。于是,燕颇指挥叛军,在松花江边与铁骊人大战了一场。然后挥军过江,沿着牡丹江流域的方向奔去。投向曾响应他们的兀惹国,一路也没忘了残酷地屠杀,
临过松花江的时候,燕颇恨恨地对着铁骊人说:
“铁骊这嘎达太穷!白白耽误我这长时间。现在我要到江南去,不会让你们得意太久。我还要过来,这将是我的地盘。我会让你们老老实实,听我们娄国话的!”
耶律曷里必见燕颇又杀回了江南,便驱动辽国大军攻击他们。打到九月份,燕颇的军队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在牡丹江东侧,溃不成军。他们纷纷逃进兀惹城。与兀惹人合兵一处,死保兀惹城。
曷里必没有办法,便把抓到的一千多名燕颇余党,押到原先黄龙府所在地。把他们严格看管起来,自己回上京报功去了。
辽国上京临潢府,辽皇重重地赏赐了耶律曷里必。并向众臣说:
“自先帝设置黄龙府五十年来,为镇守东北边境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可是现在看来,东北诸国,全是一些冥顽野人。除了打猎,什么也不会。不足以下大功夫对待他们。依朕主意,现在不必再恢复黄龙府。这个地方,只要能起到与东北诸国,互通往来的作用就可以了。从今后,撤销黄龙府。把那个地方设为通州,看管好那些抓起来的燕颇余党也就足够了。”
辽国人,不是不重视东北的散乱国家。因为这里的人,太野了。但也决不会,把他们当作一回事。因为这些国家,太穷太弱了。除了基本的生活方式,这里没有任何复杂的生产能力和生产方式,都象散沙一样。这里的人,广布在幽深的大森林之中,过着传统的原始生活。一丝不苟地继承着,祖宗的遗教和理念。没的更深层次的思维概念,不会对辽国形成威胁。
铁骊夷离堇回到铁骊王城,宣布战事结束,重建家园。在朝庭的聚事会议上,惕稳狄鲁春风得意地说:
“保卫国家,不用武力不行。我当时就主张,动员全国兵力抗战。要是按达林那哈的办法,光是给他们东西,乱军现在也不能走。我们打他了,他们才逃跑了。”
宰相说:“燕颇的军队并非我们打走,他们不撤,我们是毫无办法的。”
狄鲁又说:“但事实证明,达林的和谈主张是错误的。尤其是战前动摇,游说不利,给百姓带来重大伤亡和损失。这样的后果如不处理,朝庭今后的大事将无法办下去。”
夷离堇说:“从这次战事上看,我们的兵力确实不如人家。达林那哈的主张,是出于当时的实际情况,不能算是错误的。当时形势所迫,咱们什么办法都得用。这次达林家的人都没了,他还受了重伤,应该给些抚慰。”
夷离堇当朝决定,为那哈拨了一批建房材料和一笔钱。还从被俘虏的燕军兵卒和家属中,分拨出十五名男女给那哈做奴隶。战斗中的有功人员,分别给了封地和奖赏。狄鲁的地封得最多,在汤旺河上游的西岸,直到北面的黑龙江边。
铁骊国王妃因王府钱财紧张,负担过重,裁减一些王府宫人。她当众宣布,把一个叫赛哥的女宫人送给那哈作继妻。
赛哥,二十五六岁年纪。在王府中呆了十多年,一直持候太王妃。她是从小因家里穷,被卖到王宫的。因她为人老实、忠厚、肯干,长相又好,很受太王妃及先夷离堇的赏识和宠爱。所以太王妃多次委托她的儿媳妇,也就是现在的王妃,让她为赛哥找个好人家。一来是赛哥年纪大了,二来是王妃不愿让她作小妾,才把这事耽误下来。
也许是有这个缘份,偏赶上这次匪乱。又赶上那哈在而立之年家遭变故,便作了这个主。下了命令之后,又亲自来到那哈家探望。特意嘱咐那哈,要好好善待赛哥。
当时的条件有限,那哈的伤还没有好。听了大王和王妃的消息,那哈心中虽然稍有慰藉,但又很不好受。他立即想到撒里太,该怎么办?他不愿让撒里太知道,王妃为他安排续妻的事。从心里说,他不想接受这个恩赐,可是王府的决定是不能改变的。那个时代,自由婚姻的概念还不属于他们。
其实,撒里太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她的心,象再次掉进了深渊一样。刚刚平静的脸上,又愁绪满面。她几乎两天多,水米未进。她偷偷地躲在外面抹泪水,尽量不和那哈见面。
那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十分内疚。觉得自己象个骗子,对不起撒里太。几次想和她说句话,又觉得不知说什么好。是自己两次在关键时候,放弃了她。觉得自己没有脸皮,面对痴情而纯真的表妹。
那哈看着撒里太进屋来抱那沙,吞吞吞吐吐地对她说:“撒里太,我对不起你,我真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安排。”
撒里太没有表情地说:“别说了,这些事与你无关,一切都是命。”
过了两三天,王府的人来催那哈去领人。他才由乌葛扶着,来到王府谢恩。他原本想找借口,辞退王妃的安排。但看到站在王妃身边的赛哥,一幅可人的容貌和她那期待的眼色,实在不忍伤了赛哥的心。他知道,岁数大些的宫女们都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他毫无表情地把赛哥从王府中领了出来,让乌葛为她提着那点简单的包裹。心中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乌葛提醒着他,那哈才领着赛哥,一起去中书院领取了赏金。又一起到兵营中,带回了15名奴隶。
在往那个所谓的达林府走回来的路上,那哈对赛哥说:“我虽然是个官员,可家中现在啥都没有,一贫如洗。”
赛哥说:“我啥都知道,你不用说了。”
那哈的破院子中,一下子增添了这么多人。吃和住,都成了问题。这些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事情,就是修建存身的地方。
赛哥出王府前,王妃已经把那哈的情况告诉了她。来到这里,赛哥什么话也没说,看着众人都被安排了活计,便也和大家一起干了起来。
那哈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乌葛是大管家,今后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天气越来越冷,还飘起了雪花。乌葛领着这些新组合起来的众人顶着寒风,把王府拨来的原木锯成木料。利用现有的房基,搭上房架、安上门和窗户。盖上房顶,苫上草。天已上冻,不能合泥了。就用兽皮,把新旧房架接口处的缝隙堵上。二十来口人,总算对付着有了住处。
王城里,大多是住不上房子的人。他们只好找个适当的地方,往地下挖个地窨子。上面盖些草和树皮等杂物,凑合着过一冬再说。铁骊国太多的人受难,人们见以为常了。谁也没有埋怨,也不依赖别人。都在尽最大能力,改善自己的处境和生存条件。
那哈挺着病体,和乌葛一起去通肯河西的室卫人那里,买进了很多粮食。重新置办了日用器皿,达林府又有了以前的生气。
王府中的赛哥,来到这个“达林府”。没有举行任何仪式,没有任何的彩礼。她必须,直接承担起女主人的角色。她整天帮着那哈出主意、安排活计,忙个不闲。有时候她安排事情,比那哈安排的事情还合理。
旧时东北人的礼教,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但赛哥不象一般女人那样腼腆,有时当着大家的面就和那哈亲近。为他整理帽子、衣服等,弄得那哈好几次推开她,红着脸走了。她知道那哈是要面子的人,也不在乎。
赛哥心痛那沙,对撒里太说:“那沙这么小,就没有亲妈了。又遭了那么多的罪,不能再让他受苦了。我从小没带过孩子,恐怕委屈了那沙。从现在开始,你就光是照管那沙吧。”
这话,不过是重复的多余话。撒里太,不可能不管那沙。她和那沙已经建立了不可分开的关系,已经把那沙作为自己心中的支柱。
自赛哥来达林府以后,撒里太越来越发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原先,她每天要给那哈清洗一次伤口,要服持那哈的穿衣、吃饭。现在,她觉得,不好再与那哈显得太亲密了。她每天只做些,提醒赛哥伺候那哈的事。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伺候小那沙身上。她把自己的一切感情,再一次深深地埋在心底。就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很不自然。于是,她尽量的远离那哈,不让人看到两人有任何关系。
赛哥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尴尬。为了让大家都能愉快的过日子,她有时特意和撒里太接近。她看见撒里太在用灶灰搅水,就主动过来帮她澄清上面的水。没话找话地对她说:
“小灰水洗衣服,虽然干净,可总不如猪胰子洗衣服方便。”
撒里太说:“我们从小就用小灰水洗衣服,习惯了。再说,一般人家也没有那么多的猪胰子,用来洗一般衣服。有点猪胰子,都留着人洗澡、洗好衣服时才用。”
赛哥和撒里太唠了很长时间,她喜欢撒里太的忠厚。尤其看她总也脱不开过去的悲痛,不忍心伤了她,便用话来试探:
“你比我小一岁,应该叫我姐姐,以后咱们和那哈一起过日子吧。”
撒里太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能这么做,更不能插在你们之间乱搅合。等我有了出路,就离开这里。”
赛哥说:“我这话,是为了让你能安稳地,在家里过日子。决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往别处想。如果你有个好归处,我就好好地送你去。不然的话,决不会让你离开这个家。”
撒里太说:“表嫂,你别把我看得那么低,我能作很多事。”
赛哥说:“好妹子,听我的话,咱们俩伺候他,还能减轻点我的负担。”
撒里太断然地表示,她不能那么作。赛哥见多说会让撒里太有想法,只好不再和她提起此事。
晚上,赛哥与那哈商量:“撒里太的命太苦了,她不应该总一个人生活。咱们得为她想点办法,能不能找个好主,帮她成个家呢?”
那哈说:“她从小就很要强,不沾别人的光。现在她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只能跟着咱们过。我要为她负责任,不能让她再吃苦了。”
赛哥说:“她现在这样,更不好过。我原想她要是愿意,我会作主,明媒正娶地让她进咱的门。可是我试过她了,她不愿和咱们一起过日子”
那哈沉默了一会说:“是得为她想一想了。我寻思着,好主倒是有一个。不过现在不能提,等有机会时再提吧。”
劫后余生的人,很容易满足最低的条件。赛哥和那哈在修复起的府宅中觉得很舒心,也很满足现有条件。
那哈心中最过意不去的:一是觉得无法面对撒里太;二是赛哥这样不声不响地与下人们一起走进达林府。特别是,赛哥整日无怨无悔,一心用在重建家园的事务中。在这么长的时间中,自己一直冷淡地对待她。他感到,实在有些对不起人。他想趁有闲空的时候,给她做些补偿。
晚上,只有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对赛哥说:“你来到我的家,挨了很多累,也真委屈了你。”
赛哥不经意地说:“我自幼离开了家,在王府当奴隶。要不是夷离堇和王妃对我这么好,开恩把我放出来,哪有今天的自在日子?”
“所以我要为你补办个象样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地过日子。”
“算了吧,我已经是这个家的主人了,还弄那些虚套子干啥。”
那哈说:“你的一生也许就这么一次……。”
赛哥打断了那哈的话,说:“那也别办了。虽说是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大事,又是王府的命令,应该办。但人生中,应该办而没办的事太多了。再说,咱们家该花钱的地方很多,还是以过日子为主吧。我的事我作主,不会埋怨你的。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只要你对我亲热点就行了。”
那哈被她说得,心里热乎乎的,一把搂过赛哥,拉进自己的被窝里……。
赛哥坚持不补办婚礼,那哈只好作罢。
九
快要进腊月了,家家都在准备过年的事。赛哥是第一次,自己操持这么大的家过年。她兴致很高,再加上撒里太是她的好帮手。外面的事,乌葛一手承办,不用她操心。所以她办起事来,很是得心应手。
那哈为全部家人,每人做了套新衣服。还给乌葛和撒里太,很多赏钱。
晚上,那哈高兴地把乌葛叫来。两人对着桌,喝了不少的酒。酒正酣时,那哈又把赛哥和抱着那沙的撒里太,也叫了过来。对他们说:
“我今天要办件好事,你们猜猜。”
赛哥说:“别卖乖子了,快说吧,让人怪着急的。”
那哈先是对乌葛说:“你是那沙的恩人,又是恢复这个家庭的大功臣。”
乌葛赶紧接茬说:“老爷言重了,我做的,都是应该做的。”
那哈不回答他的话,转向撒里太说:“要是没有你的照顾,我和那沙都不能好得这么快。你,也是这个家的大功臣。”
撒里太撇撇嘴,说:“又把话扯到我这来了。”
那哈不说什么,乐滋滋地看着她漂亮的脸颊好长时间。又深深地看看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乌葛。
赛哥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凑近了那哈问:“怎么了?倒是说话呀。”
那哈不理她,又过好一会时间,突然大声地宣布说:
“我决定,让撒里太和乌葛成亲!”
“太好了!早该办这件事了。” 赛哥高兴得跳了起来。
乌葛却说:“这,恐怕不成。我一个下人,要啥没啥。哪里配?不亏了她的一辈子了?”
那哈摇晃着脑袋说:“这是哪里话?你是那沙的干爸,又是达林府的大管家。哪能亏着她呢,凭什么不配?——照我说的办好了。”
赛哥也说:“你没啥东西不要紧,这事我包了。”
乌葛看撒里太低着头,没有表露什么态度。知道她心中没有意见,自己也就更不能再说啥了。他高高兴兴地说:“谢达林,谢太太。”
第二天,那哈和赛哥在达林府的后面,为乌葛夫妇买了套院落宅基地。整修了简易的房子,置办了全套的家俱。
选个好日子,把两人的喜事给办了。又在达林府的后院开了个门,直通乌葛家。撒里太把那沙,也带了过去扶养。她每天早晨,抱着那沙到前院达林府。和赛哥一起领着孩子玩,帮赛哥料理家务。晚上,带着那沙,回后院睡觉。赛哥常对撒里太说,让她把那沙留下来。
撒里太总是笑笑说:“等你习惯了带孩子的时候,再给你留下吧。”
乌葛也总是要求,把那沙带过去。他好象是离不开那沙一样,每天要和那沙玩一会。看着小家伙睡觉了,才作罢。
转年二月一日的中和节(会朋友或亲人的节日。)那天,铁骊各处都按照老传统的习俗,小辈请来长辈,婆家请来娘家,或者亲朋好友会聚一堂,大家和和气气庆节日。
可是,人们还没端上酒杯。锅中的好菜,还没盛上来的时候。飞龙使,突然闯进王府。奉上战报说:松花江南岸又起战事。原来是女真国的兵马冲杀辽国五国部的蒲奴里、越里笃等部。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
现在大江尚未解冻,江南江北视为一块。那些乱兵们,把战争打过江来,是件极容易的事。江北这面,铁骊人们的心中揣莫不安。担心灾难,会随时降临。偏巧第二天,就有难民逃过江来。王城中,有人已经开始向北逃了。
二月八日,佛主生辰日以后,战事俞演俞甚。大有打过松花江北的可能。铁骊人接受了上次的经验教训,更多的人开始举家北撤。没撤的人也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夷离堇每天和大臣们,眼睁睁地等着南面的消息。随时研究对策,不敢稍有疏乎。
那哈是王府官员,不能随意撤走。他看着这个入冬前曾饱受战乱,至今尚未恢复的家园,长长地叹了口气。决定让乌葛随着赛哥和撒里太,抱着那沙,带领家人先向北方撤走。让他们,到乌马河口的猎户屯子那里躲一下。只留下两个男仆人,在家留守。赛哥本不想走,那哈一定让她走。最后才和那哈拉着手,恋恋不舍地带领家人们走了。
两三个月间,松花江边的战事时紧时松、时大时小。铁骊这边的心情,也是一会松驰,一会紧张。
快过五月五日的端午节时,风声才渐渐平息。看看不能再打起来了,那哈才让乌葛把赛哥他们带了回来。这个节日,当然没有过。
赛哥回来时,一下马车便拉着那哈说:“想死我了。”
说完,她才觉得,当着这么多的人太冒失了。忙又解释说:“我是惦记这个家。”
乌葛和抱着那沙的撒里太,忍不住笑了起来。随从站着的众人,也看着赛哥,抿着嘴笑。
安顿之后,那哈决定要开始重建家园。他和乌葛商量,把入冬前对付着住的临时房舍全部扒掉。按照原先的格局,重新建设规模更大的房屋。他们买了很多木料,雇来了工匠。全家众人一起动手,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一大套暂新的院落建成了。新的牌楼,新府宅,让人看着羡慕不已。
新的大院,比原先大了许多。乌葛和撒里太的家也包括进来,成了达林府的后院。撒里太家的旁边是一小片菜园,把牲畜栏和马厩与他们家分成了两个单元。前院修了水池和花园,前厅也更加宽敞。
乌葛想起匪乱时,他刚下山那会儿。那位救活那沙的老妇人,至今还住在一个窝棚里。于是,那哈特意在附近找个临街的地方,盖起了一个很不错的医馆。又替她置办了全套行医用具,安顿了老妇人。并让乌葛每年都要给她送钱,用于养老。
那哈看着这新院落,却流起了眼泪。乌葛站在一旁,也借景生情,陪着流泪。
最高兴的当属赛哥了,她是个乐天派的人。日子过得顺心就行,没有什么过高要求。
新房落成开彩那天,正逢初秋季节。真是天随人意:红日高照,晴空万里,金风拂恤,景色明媚。地里的庄稼快成熟了,家中新房住上了。里里外外的喜气,让人心喜若狂。
那哈集合了全体家人,杀猪宰羊,披红挂彩,还准备了很多美酒。邀请了众多的亲朋好友,共同庆贺安宅之喜。在府中的大院中,摆上了许多餐桌,举行盛大的会餐。
乌葛请来了萨满法师,先来作了法。那哈又领着全体家人祭了祖宗,拜了火神和天神。然后宣布说: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全体老少,不分大小尊卑。尽情喝,尽情乐。”
酒宴喝到晚上,点起了煹火继续喝。
乌葛和撒里太,来到那哈和赛哥面前。一同举着酒杯说:“祝大哥大嫂家事兴旺,福寿长存。”
家人们也纷纷过来,向他们两人行礼敬酒。
赛哥吃到高兴处,举杯站起来说道:“趁着今天的兴头,我给大家唱首歌。”
那哈首先领着大家,欢迎起来。乌葛站起身,为她敲起了皮鼓。家人们,在火堆旁跳了起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赛哥扭起腰支,用她娴熟的舞步走进圈中。随着鼓点,唱了起来:
蓝天上,自由的飞鸟在翱翔,洁白的云朵啊向东方,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阳光的家乡。
高山上,挺拔的松柏在招唤,纯净的河水啊向东方,那是先祖居住的地方,是温暖的家乡。
那高昂的歌声,醉倒了众人。就连那哈也放下了往日家长的架子,和大家一起,呼喝着跳起了欢庆舞。
撒里太到赛哥跟前说:“真没想到你唱得这么好。”
赛哥趁撒里太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向着大家说:“你们倒是让这个大美人也唱一首。”
众人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又呼号着让撒里太也唱一曲。盛情之下,撒里太了只好站起来,唱道:
“小路扶遥洒香痕,登高仰拜东方神。青峰绿木栏栅树,兰天白云霓霄雯。
“水波远接银河岸,火霞直映金山门。繁花荟萃飞不尽,清歌送给情中人。”
……。
乘着酒兴,又有很多人合着歌声跳起舞来。直到第二天早晨,有十多个人醉倒在地上,酒宴还在进行。
乌葛待忙完达林府上的建设以后,也把自家的住房重新翻建了。他把自己的院落与前面的达林府用一条廊亭连接起来,前后门直接相通。
赛哥说:“这回咱们可真的成一家人了”。
几乎是与乌葛新房落成的同时,撒里太为乌葛生了个女孩。那哈帮着取的名,叫作女古,就是金子的意思。赛哥怕那沙继续留在乌葛家,影响了撒里太照管女古。要把那沙,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乌葛和撒里太不同意,还是把那沙抱回家中。撒里太不放心别人看管那沙,怕赛哥照顾不好他。说是:
“一个孩子抱着,两个孩子背着。那沙和女古两个孩子,我一起照看,不会耽误事的。”
那沙很爱喜小妹妹,从不惹她哭闹。从女古能坐着的时候,他就总是逗着女古玩。有时在乌葛家天数多了,赛哥去接他,他也不走。
赛哥逗他:“你喜欢女古吗?”
那沙很顺当地说:“喜欢。”
撒里太接过茬说:“以后给你当媳妇,你要不要?”
那沙当成真事一样地回答说:“要。”
赛哥马上跟他说:“那你现在得回家。”
“不。”
赛哥又说:“女古要睡觉,怕你闹,快回家吧。”
“我不闹。”
“她睡好了觉,才能长大。长大了,好给你当媳妇。要不,她长不大。就不能给你当媳妇了。”
经赛哥耐心劝说,那沙才不情愿地跟着赛哥回到前院。嘴里还一个劲地嚷着,一会就过来。
女古比那沙小两岁多,但懂事很早。从两三岁时,就开始跟着那沙玩。有时两个孩子坐在炕上翻绳玩,一翻就是小半天。女古,一点也不比那沙翻的花样少。这两个家庭都把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沙和女古成了宝贝。两家人在他们两的身上,寄托了无限的希望。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几年过去。那沙和女古,眼看着长了起来。两个孩子,还是象以前那样亲密。赛哥和撒里太也还是象以前那样,有时和两个孩子开玩笑。
一个说女古是我的儿子媳妇,一个说那沙是我的姑爷。有时,那沙还真的把小女古叫媳妇,女古也真的认真答应。两个孩子自然而然的,不把对方当外人。达林府的内外和睦得象一家人,日子更是越过越红火。
达林那哈在王府中经常处理国务外交事情,边境的事情特别多。诸如匪寇入侵、界土争端、百姓越境等等,很多事情都要出面去协调。
那哈经常去,邻近的国家。西面的室韦,南面的辽国五国部,东南的兀惹,东部的女真,北面的靺鞨,还有辽国的一些地方等,都是那哈常去的地方。
他时常惦记着那沙和赛哥,每次回家时,总会给他们带些新鲜东西。赛哥有了最好的东西,是必定要去王府回报王妃的。
赛哥对那哈说:“我是夷离堇用钱买的,在王府那嘎达的时候,吃、穿、用都是王府的。人家不但看重我,还为我安排了这么好的日子。要是没有王妃婆媳两个,也就没有我现在的好日子了。”
那哈说:“咱们是应该好好谢谢王妃。”
赛哥说:“平时没有什么奉献给人家的,这点新鲜东西不算什么。放在自己手里又不会生蛋,算作自己的一点心意孝敬了恩人,自己心里也能消停。让人家看着,也知道咱不是那种得意忘恩的人。”
那哈从不把钱物看重了,所以从不阻拦这些事。他最看重的是教育那沙,只要他在家里,就必定安排那沙看书识字。常给他讲解有关的道理,或国内外和社会上的新鲜事情。
一般人家的孩子都很贪玩,可那沙却偏偏爱听父亲讲故事。他听完后,还要去给外面的小朋友们讲,一讲就会引来许多小孩围着听。
女古特别爱听,那沙讲故事。有时她还专门去找那沙,让他给讲故事听。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会津津有味的玩上半天或一个整天。
那沙除了讲故事,还能为小女古想出很多新花样的玩法。小女孩,常常乐得抿不上嘴。
女古愿玩过家家。她让那沙当爸爸,自己当妈妈。卷个皮卷当娃娃,然后告诫着那沙做这做那。那沙不愿玩这些勾当,可又拗不过女古。女古常常指挥得那沙直挠头,那沙还得向女古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