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我趴在他旁边睡着了,我梦见童浩浑身是血的看着我对我说,“然然,我杀人了”。
然后身影逐渐模糊。我伸手使劲抓他,不是你,不是你,是我…
接着我看见我妈的骨灰盒在我旁边放着。
我揉揉脑袋,抓起颗糖塞进胃里,童浩顶着纱布笑盈盈的端来早餐。
我起身下床,抬手去摸他的脑袋,他顺势抓住我的手,我笑。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很久没见你这么开心的笑了”。
我把脸贴在他的手掌上,“童浩,你说的对,爱是一场救赎”。
他抬起我的脸,低下头,轻轻吻住了我。
这是一个亘久绵长的吻,颇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很久以后我努力回想,才记得童浩晶莹的眼睛里晶莹的泪。
他微笑的抱住我,“伊然,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安葬阿姨。伊然,我爱你”。
我笑着点头。
“咚咚咚…”
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很多个穿警服的人冲进来带走了童浩,我使劲喊使劲喊,可童浩还是一点一点退离了我的世界…
他们给童浩戴上冰冷的手拷…
我猛的惊醒,天已大亮,我一摸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怎么了?什么梦啊这是?
我想起昨晚童浩的那番话,我觉得应该过去了,我应该让一切都随风而去了,童浩说的对,我妈走的时候也是幸福的。
我起身,身上还盖着条毯子,我记得我不是趴在童浩旁边的么,什么时候跑床上还盖了条毯子?
问题的关键是童浩呢?
我顺手一摸,一封信掉落。
我抓起一看,一股不好的预感弥漫在我心里。
“然然,桌边有牛奶,还有油条,记得热热再吃。
好好照顾自己,你看你越来越瘦。
然然,带着淼淼,离开这座城市。
然然,再见”。
属名,童浩。
我的眼泪瞬间滑落,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
一封信就能撇清我们的关系了?…
我抓起电话疯狂的打童浩的手机,一接通我就冲他喊,“回来…说清楚…你给我回来…”
那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就彻底崩溃了。
他会去哪呢?
他能去哪呢?
我跑去他公司,他助理说“童总的辞呈已在办公桌上放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也在找童总”。
我说,“他要回来了,一定让他电话我,麻烦你告诉他我是伊然”。
他说,“我知道,嫂子”。
然后我跑去他家,掏出他给我的钥匙打开门,那还是第一次,我用他给的钥匙开他的家门,进门的一瞬间我就安静下来了,他房间保持原样,只是所有关于我的东西都不见了,我趴在他的地上心里有一小块天空就那么碎了。
意辰进来的时候一脸焦急,他过来抓住我的手,“童浩呢?童浩去哪了?”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他去哪了?他为什么要走呢?走去哪呢…”
意辰拍了拍我的肩,“然然,你们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猛然想起昨晚那个男人。
他继续说,“都凌晨了他来找我,说他要去自首”。
我抓住他的手,“拦住他…拦住他…”
意辰轻轻拍着我的肩,“然然,先不要急,我们去找他,现在就去”。
当我再次看到童浩的时候是在看守所,他的脑袋又重新包上了纱布,眼窝深陷,显然一宿没合眼。
他看着我,冲我苍白的笑。
不过一晚,一晚而已。
意辰冲里面的他说,“你丫算什么男人,你让伊然怎么办?”
我把他拽到外面,“意辰,我好好跟他说,你好好在外面等我…”
我隔着一层玻璃,愤怒的无助的看着他,到最后我紧咬嘴唇,说出了三个字,“你出来”。
他隔着玻璃拍了拍我的脑袋,“然然,别闹,好好回家照顾淼淼”。
我说,“你在这我回哪去?自己都扛了感觉很好是么?”
他笑着看着我,“是不错。然然,我已经认了,那酒瓶是我砸的,人也是我捅的,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然然,跟你没有关系”。
我冷静的看着他,“根本就不是你,我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我还有意识,是我,是我干的,他们上来拿酒瓶摔到了你头上,我一急就拿刀捅了上去…”
“然然,别胡说了,警察不会相信你的。刀是我的,而且上面只有我的指纹”。
我隔着玻璃使劲砸他,拳头都落在了厚厚的钢化玻璃上。
他在那边慌乱的摇着头,“伊然,停下。伊然,你丫给我停下…伊然,你丫流血了…流血了…”
我不管他,我愤怒,我绝望,我无助。
他不能那么狠心。
我一边砸一边哀求他,“童浩,童浩,去跟他们说人是我杀的…酒是我砸的…去说…去说…”
他摇着脑袋说,“伊然,我求你了,别再伤害自己了。伊然…想想伊淼…那个人没有死,我最多就是自卫过度,判不了几年的…”
可是,你的一生,你的前程似锦,都毁了。
我抓住一个警察冲他使劲嚷嚷,“人是我杀的,也是我砸的…你别信他…抓我…抓我…”
童浩一下就怒了,站起来趴在玻璃上冲我吼,“伊然,都说了不爱你了,你丫还想替我顶罪,你有毛病吧,你丫脑袋被门挤了怎么着…”
里面的警察喝令他坐下,他不坐,然后那警察一脚踢到了他膝盖上…
外面那警察同情的扶住我,“姑娘,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顶罪不值得啊…回去吧,不是你的罪,法院会公正审理的…”
我看着他就失了声,其实不怪他,真的不怪他。
根本就不是他啊。
可是如今我,百口莫辩。
我抓住话筒,对他说,“童浩,你其实就是个混蛋”。
话音落的瞬间我眼泪滑落,我转身大义凛然的冲他说,“童浩,你判多少年,我等多少年”。
他愣愣的盯着我,然后,眼泪从眼角滑落。
最后,轻轻地说,“然然,算了吧,我好像已经没有那么爱你了”。
然后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下个探视日我还来,以后每个探视日我都来。你丫巴巴给我坐这等着,坐这等着!”
他头也不回的走。
我走出监狱,意辰拉拉我,“他,是不是不要你了?你丫别听他说的,他昨晚就这么跟我说的,还说什么要我好好照顾你们姐妹俩。伊然,我跟你说,他要不爱你他干嘛替你顶罪?干嘛为你放弃大好前程?…”
我捂住他的嘴,“意辰,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跑不了,他就是跑到天边去我也得给他逮过来…”
我裹紧大衣,意辰把羽绒服脱下来盖在我身上,我问他,“淼淼,还好么?”
他说,“毕竟还小,阴影肯定是有的,但时间会平复伤痛的”。
我抬头冲他笑,“唐唐,谢谢。淼淼还得在你那多待两天,我想把我妈好好安葬了…”
他看着远方,点了点头。
葬礼进行的很顺利,请了我妈的一些朋友,都来给我妈的遗相鞠了躬,见了我都拍着我的肩膀叹息,“节哀顺便…”
我点头。没多说什么。
把我妈静静的放在我爸旁边,我想,妈,您毕生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妈,我一定让淼淼平安快乐的长大。
葬礼结束后鸭子要返程了,我抱住她,“唉,回去吧,好好实习”。
她哑着嗓子哭,我敲她的脑袋,“傻丫头,哭什么啊”。
她说,“你不回去么?”
我眨眨眼,“雪城还有这么大摊子等着我解决,我申请回来实习已经批下来了,不回去了,你安生着点,还有,跟小孟好好的”。
小孟就是鸭子那个厦门男友,名字叫孟轩。
颇有点江南小文艺青年范儿。
鸭子看着我,不住的点头。
我挥挥手,冲她喊,“下次你来我一定带你去看全雪城最帅的帅哥!”
她跑过来用力的把我搂进怀里,“伊然…”,然后她开始冲着我唱“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扒开她,“去去去,矫情死了…矫情死了…”然后跟着她一起咧着嘴唱“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引来很多人侧目。
…
我找了好多工作,意辰经常吊儿郎当的来找我,我每次都以我要工作为由指使他干这干那,时不时还被我锁家打扫,他怨声哀道,“你怎么天天工作啊?”
我头也不回的冲他说,“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工作叫做兼职吗?”
他无语。
淼淼在我身边越来越乖顺了,我每次都心疼的不知所措。
我一天一天的熬,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妹离开这样一个环境,送她出国,可是我到哪里弄那么钱。
我知道如果我去找阿辰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来帮我,可是我不想,那毕竟是唐伯父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辛苦钱,我妹这一出国至少要二百多万,我要拿什么去还意辰?
后来,那个人上门找到了我,我苦笑上天怎会如此有趣,我妈妈刚走他就来了。
他站在门口低着头,一个大男人,或许轮辈分我应该叫做叔叔的人,就那样在我们家低了一辈子头,可是,他一点都不可怜,人就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后果,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万事大吉的,我欣赏他是个负责的男人,可这不代表我就不怨他,不恨他,我爸爸那么善良的人,他无偿的送小学生上学,车祸发生前他还笑着给孩子们讲《白雪公主》的故事…
车祸发生后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孩子们推离车祸现场。最后孩子们都没事,他自己走了。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好到我曾经都无法理解他当初推开那些弟弟妹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还在家等待他的妻子和女儿……
我闭着眼想起这些过往,然后拉开门,对他说,“有事么?”
他说,“我听说你妈妈过世了,然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来送送你妈妈……”
我摆了摆手,“你走吧,我妈妈不用你送,看到你她会走的更不安”。
他又重新把头低下,很难过的样子,“孩子,十五年了,叔叔每日都睡不安稳,一闭眼梦里都是你爸爸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样子…我悔了一辈子,再也没闯过红灯…”
我说,“那您真是积德了,不然再出个这事那又得多一家子闹心…”
他低着头,我估计就差下跪了。
果然,他慢慢的曲膝,眼看就跪下去了。
我急忙拽住他,“您可千万别,这折煞我了…我妈妈临走前最后一刻还嘱咐我不再恨你,可是,您害了我们一家…我没有我妈妈那么宽大的胸襟。可我不能违背她老人家的遗愿,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们家人的视线里”。
他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低下头,最终离去。
我一个人站在窗前,思考淼淼出国的费用。
就在这时,一个清新靓丽的女孩子风尘扑扑的找到我,约我在咖啡厅见面。
她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急需用钱,二百万,不是一比小数目,不过,我可以帮你出这二百万”。
我仔细回想,终于想起她就是跟童浩特别熟的那政界高官的女儿,以前童浩带我见过,就是他公司的庆年晚会上那个主动找我的女孩,叫慕容婉婷。
那时候她对我满眼敌意,可今天她竟提出要帮我,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黑的黑幕了。
我没有回话,她顾自的继续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我有些意味的看着她,我想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于是,我问,“什么条件?”
她笑了,胜券在握的样子,伸出食指比画着“第一,以后你只能有童浩一个男人,;第二,我知道学钢琴的女孩子最看重的就是这双手,我要你拿桌上这把水果刀在你手上留一个痕迹,看得见就行;第三嘛,呵呵,让我看见你的诚意”。
我轻飘飘的笑了,“第一条,什么意思?你,不要他吗?”
她也轻飘飘的笑了,“呵呵呵,伊然,你这是在向我邀功吗?还是炫耀?其实没必要的,我就是在他面前脱光了他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只是不希望我慕容婉婷真心爱的男人被一个比我差的女人抛弃,而已。你明白吗?”
我继续保持笑容,“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求你呢?”
她嘴唇上扬,高傲而不可违背,“我知道你跟唐家大少爷关系匪浅,但你会舔着脸去求他吗?呵呵,阿浩爱上的女人,一定有着和他一样的倔强”。
我看着她笑了,“慕容小姐,那您可是太看得起我了,放着那么好的条件我干嘛跟钱过不去呢?”
她好像有些失望,乌黑的大眼睛暗淡的望着我,最后,她轻轻说出一句话,“你不是想你妹妹出国留学么,如果你不求我,那么她绝对出不去,就算你筹到钱我让我爸跟航空公司一打招呼,哼哼,你觉得航空公司会放她走么?”
我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慕容婉婷,你何苦呢?”
“伊然,你又何苦呢?阿浩不过是爱上了你而已,你何苦那么对他呢?”
我睁开眼睛,笑了笑,她说,“我给你一天时间,一天过后,后果自负”。
我起身走了。
雪城的冬天真凛冽啊,稀稀拉拉的开始下雪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慕容婉婷家真有钱,她不拿这区区的二百万当回事,她拿这区区的二百万买我的自尊和骄傲,而我,没有任何的底气和理由为自己辩解。
事实上,她很了解我,她知道,我的自尊比我的生命来的重要,她拿我的亲妹妹来拼我的生命,她,稳操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