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我妹在窗边坐着等我,看到我,她笑了笑,“姐,回来了,快吃饭吧”。
我过去拍拍她的脑袋,“淼淼做的啊,真好”。
外面的雪呼啦呼啦的下,我妹的眼睛红红的,我把她抱在怀里,淼淼,你知道么,姐姐看到你这个样子心有多疼?
姐姐不该犹豫的,没有钱还奢望你有一个健康阳光的成长环境,还守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顾影自怜……
我轻轻问她,“淼淼喜欢国外么?”
她说国外是什么样子呢?
我笑。
“那淼淼喜欢什么职业呢?”
“医生”,我妹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问为什么呢?
她说,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因为生病而早逝了。
我忽然明白,现实面前,所谓的自尊和骄傲都是胡扯。
等淼淼睡着后我悄悄的走出家门,找到慕容家的别墅,在门外轻轻的曲膝,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雪花零零散散的飘落,落在我的头发上,肩上,手上,脖子里…开出了一朵朵晶莹的花。
然后很多人来了,很多人走了,很多人诧异的向我行注目礼,很多人从我身旁匆匆走过恨不能离我十万八千里。
其实,我忘了,这世上,最薄凉的,便是人心。
不过,我也不指望他们能同情我,最好能离我越远才好,我只是想让我可怜的妹妹不受失去双亲的阴影,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好好念书,为了这个目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一直跪一直跪,期间好像里面打开了窗帘,我好像看到了慕容婉婷得意的脸。
后来我发觉我逐渐感觉不到冷了,只是想起去年过年童浩在雪地里站着一动不动的等我的时候后来是不是也不冷了?
我突然明白米沫的一句话,“任何形式的索取,都有偿还的一天”。
童浩,我曾经伤害过你的,终有这一天,得到了同样的报应。
我闭着眼享受这雪花带来的刺激,亲爱的慕容小姐,你看到我的诚意了么?
放过我的妹妹可以么?
再有意识是在医院,我睁开眼睛就看到慕容婉婷扑闪的大眼睛,可如今我却特别想吐,最好吐她一身才好。
想到这我悠悠的笑起来,慕容婉婷看着我,“伊然,你究竟是不是人?都这样了还能笑的出来?”
我回看着她,“慕容小姐对我的诚意还满意么?我这辈子除了给我死去的爸妈跪过还没第三个人呢,您要再不满意我可真没办法了…”
她恢复原貌笑着点头,“非常满意。你可以执行下一个任务了”,说完顺手拿了把水果刀给我。
我接过,拔掉输液的针头,闭上了眼睛,没关系的,破个口子一样能弹琴……
然后我放在手背上,重重的滑了下去……
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鲜血弥漫了整条胳膊,到处都是让人恶心的血腥味,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感觉痛。
慕容婉婷在旁边看着我的血一滴一滴流到病床上,然后到地下。
她的脸上就逐渐盛开了一朵妖艳眩目的花,我真想扑上去一口咬烂她。
她平静的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我腿上,“你的表现我很满意,别忘了第一个条件,一辈子只能跟阿浩一个男人”。
然后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冲我说,“伊然,别恨我。我只是想把你欠阿浩的还给他而已”。
我冷笑,其实我欠他的又何止这些就能还清?
但我只是说了句,“你快走吧,待会意辰过来我不保证你还能竖着走出去”。
她一跺脚,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了。
我顺势躺在床上,头真晕。
意辰过来的时候我赶忙把手藏在被子里,但他看到满床的血立刻就掀我的被子,我使劲捂使劲捂还是被他翻出了那条血淋淋的右胳膊。
他看着我的手,憋了半天,最后说了句,“伊然,你告诉我,以后你要怎样弹琴?”
我靠下来,“不小心滑到的,不要那么小题大做”。
他跑出去叫来护士,护士看到我的手眼睛瞪的溜圆,意辰给人家说一定要治好我的手,一定不能留疤,说我是未来的郎朗二代,手比命都重要…
那护士找来一大堆药品往我手上抹,我疼的呲牙咧嘴的但不能叫疼,意辰叫来我妹,她抱着我,然后我的手就被包的跟个粽子似的了。
我想质问他把我妹叫来干嘛?
他就自己先把我教训了一顿,说什么护士说是利器所伤不留疤的几率很小,说什么以后怎么跟童浩交代……
我最后闭上了眼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梦里梦见我妹举着哈佛大学录取通知书向我报喜。
如果我妹能过得好的话,那我所有这些付出都值得了,真的。
意辰在旁边摸我的额头,还嘟囔着,“这要让童浩知道了,我一百次都不够死的…”
我说,“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他说我,“到底怎么弄的?医生说你这身体再这么折腾下去要落下病根了…你能不能别老对自残这么感兴趣?”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他。
意辰,如果不这样的话,慕容婉婷怎么会给我这二百万?怎么会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妹妹?
我的自尊,我的骄傲…
都不及我妹妹的一半。
我闭了眼,可我终是成功了啊。
我不后悔。
“阿辰,我想送淼淼出国学习”。
意辰皱着眉看着我,我说你不要一副见着怪物的表情。
他说,淼淼还小,离不开我。
我皱眉,意辰啊,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可是我不想她小小年纪就生活在失去双亲的阴影中…我没有办法…
他冷静下来,“学费你怎么办?手续你怎么办?”
我说,“不用担心,我自有妙计”…
他说,“伊然,我告诉你,钱我想办法帮你弄,你别自残,更不要想舔着脸去求别人,你的自尊你的骄傲…这点钱买不来…”
我流着泪摇头,意辰,晚了,都晚了,我不能那么去为难你。
意辰帮我张罗着钱,后来我不得已的找到他,把那张支票放在他面前,他就那么看着我,“伊然,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我骗他说这是我跟银行借的钱,贷款,按月还,他不信,我就发挥我充分的辩解能力,给他忽悠的朦朦噔噔的,只能信了。
然后我每天都跑手续,签证什么的,很快办下来了。
我妹不想去国外,我替她拿着护照把她送到机场,嘱咐她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她趴在我怀里不想走,我强拉硬拽的把她送到关口,告诉她,“淼淼,你长大了,妈妈已经走了,你要坚强,知道么?遇到困难不可以哭,知道么?”
我妹终于放弃了挣扎,哽咽着点头。
安检的时候她哭着喊我“姐…姐…”
我强忍着眼泪说她,“不许哭,遇到困难不许哭…不许哭…听姐姐话,到那边好好学习……”
送走我妹,我觉得雪城,即将是一座空城。
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童浩了。
后两天是第二个探视日,我走进探视室,童浩在里面苍白的坐着。
我拿起话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他先开口,他说,“伊然,我床下有一张入场券,七年以后维也纳音乐会的主场券,我帮你申请到了,你拿着”。
我使劲摇头,“你真的要因为我倾家荡产是么?你知道那一场音乐会要多少钱么?”
“够的,我攒下来的加上公司的奖金,够的”。
我说,“我不会要的,不可能要的。你要我一辈子都不安心是么?”
“钱我已经花了,你不去,好,那你一辈子对不起我,你收下啊,你让我看看我花钱的成果啊…”
我哽咽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他咧着干裂的嘴笑,“伊然,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说过,每个探视日我都会来”。
“我不会见你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是我害的你,都是我。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走回家,抬头看着天空,想念我的妈妈。
妈,您还好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我好累,好累啊……
迎面走来一个人,望着他的眉,他的眼。
我就全线崩溃了。
他跑过来扶住我,“伊然,怎么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靠在他怀里,晨曦,为什么要离开呢?
晨曦,为什么突然就爱上她了呢?
他伸手停在半空,然后沉默。
最后说了句,“童浩好么?”
我蓦的放开他,用一种极其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记得米沫还在的时候对我说,“阿然,男人啊,他爱你的时候是真的,他不爱你的时候也是真的”。
颜晨曦啊颜晨曦,我伊然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终于弄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丫是真不爱我了。
真不爱我了。
兴许以前爱过,兴许遇上我,就是为了与涵的一场邂逅。
颜晨曦,你说,我该觉得自己幸福还是倒霉?
关键是都这样了我竟还对你旧情难忘…
你说我怎么那么贱呢?怎么那么欠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