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了,屋里的门关着,床边放着我前一天晚上穿的外套,外套上面是手机。窗帘闭着,我不知道此刻是几点了,就抬头去看墙上的表。
天哪,已经是下午5点了!
解少一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我满脑子都是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满脑子都是流血的解少一,以及那个充满烟味和嘈杂声的小屋子……最后,是李子豪过来把我们带了出去,然后,我们三个就坐上了车……
再然后,我就没有印象了……不行,我要去找解少一!
我忙爬起来就往外走,结果,大概是太劳累了吧,又或者是睡的太沉了,我全身上下一阵酸痛,脑袋也重得很。无奈,我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了起来,打开门后,客厅里坐着妈妈,在缝衣服。
“你醒了?”妈妈放下衣服和针线,抬头问我,“昨晚,你到哪儿去了?”
“我……”我一时说不清,就换了个话题,“我是怎么回来的?”
“筱婉给我打了电话,我刚准备过去,她就说她送你回来了。”妈妈面色很平静,应该是不知道昨晚的事吧,果然,她继续道:“我知道你的那个同学又犯病了,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关心同学是应该的,可是,你也不能老让我担心你呀!”
她嗔怪着,说:“还说晚上会回来,我昨晚足足等了你四个小时,你说说这大晚上的你不回家,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在外面呆着吗?幸好筱婉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你是在医院等同学出来,要不然,我还以为你被绑走了呢!”
我揉揉肩膀,笑了笑,“对不起妈,昨天实在太累了,就忘了给你说……对了,妈,我……我要去见一个人,现在。”
“见谁?”
“一个朋友,他……昨晚受了伤,现在估计也在医院里,我要去看看他。”
“你的朋友是都怎么了,为什么各个都进医院了?年纪轻轻的,本应该是最健康最精神的时候,偏偏往医院里跑……现在的孩子啊,哎。”妈妈说着,又拿起针线来缝衣服了。
我总觉得,自从兰姨来过之后,妈妈对我宽容了很多,许多放在以前她定会揪着不放的事,现在,竟然也都放宽了心,随着我去了。见她低着头发牢骚,我便转身回到了卧室里,然后快速地换衣服梳头发,洗漱完毕后,我拿上手机便出了门。
我先是打电话给李子豪,问他昨晚我昏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李子豪语气不急不缓,看样子现在解少一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原来,昨晚他见我不说话,还以为是我太累、睡过去了,可没想到,等到司机把车开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怎么叫我我都不醒,他这才知道,我是晕过去了。
于是,李子豪赶紧给筱婉打了电话,筱婉从马芮的病房来到了医院门口,又给我妈打了电话。然后,她准备让司机把我直接送回家,又被李子豪拦住了,他担心不安全。到后来,李子豪先把解少一背进医院了,筱婉上了车,把我送了回来。
说到这里,我咬咬牙,紧握着手机,问:“解少一,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我以为,他会说,解少一只是睡了一晚,现在顶多输个液就没事了。可是,李子豪却沉默了。在我等待他回答的这几秒里,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仿佛再次体会到窒息的感觉……
“解少,他还在昏迷中……”
不,不是的,怎么会?他怎么还在昏迷呢?这都一整天了啊!我突然想起上一次他在小巷里晕倒时的场景,那回,他被韩青他们送回了家,很快就痊愈了。尽管后来我在他家见到他时,他头上裹着的白纱布异常刺眼,可是并无大碍呀。
可为什么,这次就会昏迷一天呢?
“他现在……在哪里?”我的声音几乎颤抖。
“在医院,马芮在的那个医院。”
“好,我知道了。”
我一边祈祷一边向外跑,解少一,千万别有事,赶快醒来,赶快醒来……
当我冲进医院,按李子豪给的地址找到解少一的病房后,正欲开门进去,却见里面走出两个穿军装的人,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精神状态都很好。与他们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老人,那是解少一的奶奶。
我赶忙退到一边去,装作路人一样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景色。
“真是麻烦你们了,害你们这么忙还要来看他。”
“婶子,这都是应该的,我们都说了,您家里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您就把我们当儿子一样就好了。况且,我们不这么做,心里都过意不去呀,也对不住建军……”其中一个男人说。
“是啊,婶子,我们都和建军是好兄弟,是战友,什么都能忘战友情不能忘呀!”另一个男人接着道。
“嗨,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别再提了。建军能有你们这么好的战友……是他的福气,也是我这个老太婆的福气。只是……少一这孩子,还是让人操心了……”说着,解少一奶奶抬头望了望病房里面,微微叹了口气。
“您放心吧,刚才的事,就那样说定了,我们不会不管这孩子的。少一他是个好孩子,只是,那件事多多少少给他造成了影响,这些……我们都能理解。我也相信,替他做出这个决定他不会反对,毕竟,是和他爸爸有关的,按理说,他应该也有兴趣。”
“当然……当然,”解少一奶奶忙点头,“这么好的事情,他怎么会不同意呢,他一定很高兴。现在,就等着他醒过来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他……”
“哎,好的。”那两个军官应着,便戴上了帽子,对解少一奶奶说,“那行,婶子,那就不打扰您了,我们先过去。如果少一有什么事的话,您千万记得联系我们,我们绝对放下所有事赶过来。”
“好的好的,你们快去忙吧,我替那孩子,谢谢你们。”
说着,两个军官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步履矫健地走到了电梯口。
我这才转过身去,解少一奶奶看到了我,一脸惊讶,她很快反应过来,随即便露出了笑容:“闺女,是你?”
“是我,奶奶。”我笑着走了过去,握住奶奶的手,问,“我来看看解少一。”
她把手掌翻到我手上,摸着我的手说:“我当初就知道,奶奶没看错你……来,进来吧,他正在睡呢。”
说着,她拉着我走进了病房。这是个单人间,只有一张病床位,墙角是一张家属睡的床。我走了进去,里面灯光很亮,窗帘拉开着,外面天已经黑了,屋子里面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只是,解少一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手上吊着点滴,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通过软管进入他的血液。他的额头上、颧骨上,都有着浅浅的伤痕,那些伤痕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再次体会到了心被针尖扎的感觉。而他的手臂上,也都贴了几个创可贴。
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的鼻子忍不住发酸。
“奶奶,他是被冤枉的,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我看向解少一的奶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奶奶,您不知道,他在最后的日子里每天都努力学习,成绩提高的特别快,连老师都不相信了呢!”
奶奶皱了皱眉,道:“有这事?”
我很狠地点头:“嗯,他真的有努力学习、努力考试,他没有再去打架、没有再去逃课,什么都没有。”我的目光看向解少一,缓缓地道,“只是,他被冤枉了,他们都要来打他,他替别人背了黑锅……奶奶,求您别对他失望,我知道他让您担心了,可那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她听我说完,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抬起一只手摸着我的头,脸上挂着微笑,缓缓道:“傻孩子,我都知道,奶奶从来没有对他失望过……他是我的孙子,我比谁都了解他。”说着,她看了看病床上的解少一,目光里全是关切和爱护。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知道,这孩子……他心里善良,也不会去做坏事。以前不会,将来也不会。”说着,她转过头来看看我,笑了,“孩子,谢谢你来看他。”
说着,她把我推到了床前的那把椅子上,说:“坐下来吧,我去下面买点饭上来。刚才,有个同学也来看过他,他走了才不久,你就来了。”
“您是说,李子豪?”
“嗯,对,好像是叫子豪吧,昨晚多亏了他,要不然,少一还不知道现在能怎么样呢。”说着,她拿了一个小包,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奶奶下去买饭,孩子,你想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看着她说:“我不吃了,现在不饿,您只买您的吧。”
她轻轻笑了,“我多买点好了,说不准你等会儿肚子就饿了呢。”说着,她便起身走了出去。待房门关上后,我回过神来,这才好好注视着解少一。
此刻,无人打搅,夜色正好,解少一轻轻的呼吸声传入我的耳际。他睡着的样子,没了平日里的凌厉,也没了平日里的潇洒,完全一副安详听话的面容。我又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把我护在身下,替我忍受那些疼痛时的样子,心如刀绞。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可能受制于方起,也不可能乖乖地任由他们把他绑起来,以及后来面对邱烨辉的拳头,他都一一忍受。他是解少一啊,他是说一不二的解少一啊,他怎么能忍受这些人的摆布呢?他的自尊和骄傲,就在昨晚,全没了……
可是,即便如此,在于岸提出以身体被刀划的代价代替方起的恶念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解少一,你怎么这么傻?那是用刀割你自己啊,你怎么能忍受?!
解少一,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即使,在方起说出他妹妹怀了你的孩子的时候,我都是不相信的,我一直都没相信过。我一直都不愿相信。
只是,这些,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呢?
沈鹤对我来说,已是过去式了。我不得不承认,并不是王馨怡那天说的话才使我死心的,而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对他,付出百分之百的真心和感情。因为从一开始,心里就有个地方,已经为你留了位置。
我只能说,沈鹤,对不起。
我的手伏在床前,在内心挣扎了几秒后,把手缓缓伸向了解少一……
给妈妈发过短信后,我便关了机。这一晚,我只想好好陪着他,不离开一分一秒,直到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