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解少一奶奶身体吃不消,就叫她回家休息一晚,这一夜,我守在这里。第二天一大早,我简单洗了把脸后,就看到护士进来给他重新挂起了点滴。我禁不住问:“为什么他还没醒呢?”
护士叹了口气,一边挂输液瓶一边说:“他脑袋里有血瘀,所以才会不断地晕倒,而且,这次差点伤及神经。哎,幸好没有,要不然,这么年轻的人,估计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反正,让他今后注意着点吧,他现在,正在深度昏睡中,可能意识是清楚的,只是暂时醒不过来而已。再等等吧,别太担心。”
说完,护士走了出去。我愣在那里,仔细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脑袋里有血瘀,所以才会不断晕倒……如果伤及神经,估计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正在这时,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打开后,妈妈的声音显得很激动,问我:“你昨晚有没有睡好?你同学呢,好点了没有?”
“我很好,我同学……他好一点了……”说完,我看了一眼解少一。
“那就好,小笛,你猜,我刚才收到了什么?”
“什么?”我随口问道。
“你的通知书到了!是你填的第一志愿,是你最想去的大学,在杭州!”
我一下子愣住了,头脑立刻精神了起来,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我结结巴巴地说:“真的?通知书来了?是那个学校?”
“当然是真的,你回来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我激动不已,握住手机喘着气,道:“太好了,妈,太好了,我好高兴!”
“好了,先看好你同学吧,我把它收起来,你回来了再看。”妈妈的语气很开心,她不知道我说的“同学”是男生,而是一直以为,是我之前说的“马芮”。
说到马芮,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说,有事情跟我说,又是什么事情呢?从那天接到周筱婉的电话,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医院看马芮,已经两天时间了。在这期间,解少一又出了事,我竟不知不觉把马芮的事忘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
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愣了一下,猛地扭头,看到床上的解少一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宁静地看着我。
我长大了嘴巴,几乎要喜极而泣,半晌,我才说:“解少一,你醒了?”
他嘴角努力咧开一丝微笑,声音淡淡的,还很虚弱,“要不然,是谁在跟你说话?”
我大口地喘着气,太好了,太好了,眼眶发热地盯了他几秒后,我转身跑出去叫来了医生。当我和医生一起走进病房时,解少一的奶奶也到了。
待医生检查过后,又跟我们说了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只需要再输几天液就好。还叮嘱道,万万不可再碰头上了,否则,就不是吊几瓶盐水的问题了。
我们连连道谢,医生走后,奶奶坐在了床前,摸了摸解少一的头,“现在,头还疼吗?”
解少一发出了一声轻笑,语气缓慢:“不疼了,您别担心,我没事。”
“又嘴硬,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不逞强了呢?”奶奶嗔怪道。
解少一还是微笑着,没有说话,良久,他看了看在一旁站着的我,说:“奶奶,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奶奶扭头看了一眼我,宽慰地点了点头,笑道:“好,是该感谢感谢人家姑娘了,从昨晚到现在,都是她一直守着你……奶奶这才有时间回去睡了一觉,我跟你说,你必须给我好好谢谢人家,听到了没有?”
奶奶的语气毋庸置疑。
解少一眸光转动,看向我,微微点头:“嗯。”
然后,奶奶便起身,走到外面去找医生询问情况了。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他。我咬咬嘴唇,目光落在地上,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经历了几分钟前的激动后,我有些后悔刚才的失态,不知解少一,现在该怎么看我,是不是在心里偷偷嘲笑我呢?还是暗自得意……
“坐下来。”
“嗯?”我抬起头,愣了一下。
“坐过来。”他语气依旧微弱。
听清楚后,我挪动步子,来到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不断摩挲着双腿,不知为何又开始莫名紧张……
良久,我听到了两个字。
“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那天给我求情。”
我撇撇嘴,“我能怎样呢,总不能,真的看着他们对你动手吧。”
他沉默了两秒,又说:“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李子豪带来了方玖,方玖给他们解释清了,说……说你……”
“说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嗯。”
“后来呢?”
“后来就没了,然后,你就被送到了这里,睡了整整一天两夜……”我忽然想起什么,就问,“解少一,那晚,是方玖为你解开绳子的吗?”
他眼色一变,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你很关心这个?”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觉得,方玖是突然出现的,她说她给你解开了绳子,可我觉得不像……”
“嗯,不是她。”
“这么说,昨晚你没看见她?”我心里莫名有些开心。
“没看见。”
我皱了皱眉,“那……你是怎么弄开那绳子的?当时,多亏了你及时冲进来,要不然……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解少一缓缓抬起眼皮,似乎陷入了回忆,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好长时间,才轻轻地道出:“……是于岸。”
“什么?”我吃了一惊,怎么可能是于岸?!他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报仇的吗?他不是心狠手辣到要方起一刀一刀残害解少一的吗?又怎么会突然帮他解开绳子……
我头脑中突然闪过那一瞬间: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于岸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水果刀……难道,他没有用刀报复解少一?
“于岸用水果刀,帮我割开了绳子,我把其他人打下后,才得以进了房间……他恨我是恨我,可是,他更不想看到你被……”
我咬了咬嘴唇,道:“其实,其实方起并没有对我怎么样,这只是他的陷阱,他只是想……”
我停住了,因为我发现,往下……我竟不知该怎么说了。
只是,解少一倒没注意到,他突然认真起来,看着我道:“可是,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呢?即使是陷阱,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何况,当时情况那么特殊……”
我看着他没说话。一阵沉默后,他收回目光,补充道:“我不能拿你做赌注,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我呆呆地望着他,鼻子有些发酸。
“还有,谁让你爬过来的?”他还在回忆着那晚的事,表情又变得凌厉起来,“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轻重,万一,你要有个好歹怎么办?”
“可是现在,有好歹的是你!”我忍不住说道。
“可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便不再看我,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不会出事的,可你,不一样,你要是出了事,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的眼泪彻底忍不住了,一头趴在床上,眼泪肆意横流,尽情地哭着,说:“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保护……就算我出了事,也和你没关系,永远没关系!你已经为我做太多了,解少一,我对不起你……”
“你傻了吗?是我对不起你。”他的身体一动不动,良久,他才闷声说道。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我的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都把他的床单弄湿了。就在这时,一只手抚摸上了我的头,轻轻的,带着温暖的体温,“行了,别哭了,我又没死……”
我抬起头,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胡乱抹了抹眼泪,嗔怪道:“死了才好。”
不知为何,哭过之后,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满腹委屈和满心心酸都烟消云散了。只见解少一听到我这话,脸立马变绿了,不过两秒钟后,他便恢复了原样,得意洋洋地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去死。”
说着,他把手伸向左臂输着液的地方,想要拔下针头……
“你疯了!”我大呼一声,忙过去抓住他的右手,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又气又急,狠狠地甩掉他的手,怒道,“解少一,你能不能为你自己负责一点!”
没想到,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看着我,笑得更开心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可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手被他拉住了,刹那间,我全身就像被电击了一样,愣在那里,无法动弹。
“顾笛,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淡淡的嗓音传来。
我依旧没有转身,背对着他,颤抖着说:“……你说。”
“那天在公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到他会问那天的事情,天啊,我该怎么解释那么尴尬的事呢?难道要我告诉他,我原本是打算报复自己、报复沈鹤、发泄情绪,但是当我吻上他的时候,我发现,原来这个吻是真心的,原来我对他早已动了情吗?
不不不,不用想,如果我这样说的话,不仅会死的很惨,我也没脸在这个房间呆下去了。
见我不说话,他的手没有一刻放松,突然,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你的初吻吧?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初吻送出去了?”
天!我站在那里,心跳骤然加快,满脸通红,而内心已经把他骂了千万遍……半晌,我深吸一口气,甩开他的手,转身道:“这……不用你管!”
说完,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门口。我想,我要再呆下去一秒,心脏绝对会直接跳出来的。解少一这个大混蛋,一醒来就耍流氓,早知道,就祈祷他多睡几个小时了!
我拉开门,正要出去,结果,我的脚步停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正要推门进来的,是同样穿着病服的马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