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第二天起的很早,但由于天气的缘故,我的行动慢了很多,以至于第一节课迟到了五分钟。自从开始集训后,我们每个周一都会上文化课,其余六天都在画室画画。不幸的是,那节课是我最讨厌的数学,数学老师却对我很喜欢——当然,还是因为我的成绩。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让我进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迟到对我来说是一件极难为情的事,我穿过讲台,走向自己的座位。黄娟摆着一张“原来你也会迟到啊”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她座位前面的李子豪,像是没听课也没看见我进来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歪着脑袋,目光盯着桌子上的一个地方。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不知道他和周筱婉怎么样了。
接下来,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左边,那是沈鹤的位置。奇怪,他竟然没有在。下意识地,我看向我的座位后面,王馨怡也没在。
“明天我就跟她说。”
沈鹤的话在我耳边响起,难道,他果真去和王馨怡摊牌了吗?去说分手了?我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坐下啦后,我的眼前是李子豪的后背。不知为什么,现在看到他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胸间,说不清这种感觉因何而起,就如同看到美好的事物破碎一样。
我还是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背。他回过头来,动作有点慢,但眼里染上了一层神伤,这便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但也正是此刻我才忽然发现,李子豪的眸光里荡漾着一种清澈,他还是会大声地说话大声地笑,还是会一惊一乍,会突然暴脾气,会骂骂咧咧甚至拳打脚踢。但是这种清澈,从未在他的眼里消失过。
但这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周筱婉的眼睛,似乎也是如此。但,唯独在昨晚,我没看见。
“干嘛不认真听课?”
“我听得无比认真。”
“好吧,”我叹息道,“昨晚,筱婉怎么样了?”
他陡然换了一种表情,脸上出现了吊儿郎当的笑,似乎刚才的李子豪是不存在的,他瞧了一眼老师,压低声音说:“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个?”
我瞬间感到万分无语,看来他没我想的那么糟,抬头睨了老师一眼,撇撇嘴说:“随便吧。”
“太没劲了,快,选一个。”
“李子豪你幼不幼稚?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昨晚她哭了,哭得很厉害。”
“她哭了?你又怎么气她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周筱婉曾说过,她没在任何人面前哭过,除了家人。而昨天,就在我们大家都以为她毅然决然地离开,都觉得她冷酷无情的时候,她也痛哭了?“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他眼角浮上了一丝得意的邪笑,再次把声音降低,道:“好消息就是,我们俩……kiss了。”
我先是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发现又不知道说什么,就没头没脑地“哦”了一声。
“你竟然‘哦’一声,太不给面子了顾笛。”
“好好上课吧。”
他觉得无趣,正要转过身去时,我把他叫住了:“等一下,李子豪,沈鹤……怎么没来上课?”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子豪瞥向沈鹤的位置,又把目光定在我身上,笑了笑,道:“被老师叫出去了。”
我点了点头,李子豪又说:“顾笛,好好学习吧,你的成绩这么好,只要联考一过,文化绝对不成问题……嗯,好好学吧。”
他好像从没这样正经地说过一句话,然而此刻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戏谑的成分,我知道他的意思,就说:“知道了,你也要……也要好好学。”
他微微笑了,然后转身开始听课。
黄娟突然不动声色地探过头来,说:“同桌,联考过后,就要放寒假了。”她的声音轻轻的,眼睛依旧盯着黑板,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一样。
我淡然道:“对啊,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半年都过去了。”
我知道,那节课我没有好好听下去,我悄悄地注视着窗外,寂静无声的冬天——没有烈日,没有阳光,没有蝉鸣,没有运动场上的汗流浃背,没有冰镇汽水的味道,没有被阳光炙烤的操场的橡胶味,没有激情……没有很多东西。
时间静默流逝,我们毫无知觉。脑海里飞闪过去很多东西,我突然很想像那天在美术馆出来后那样,站在阳光下抬起头吮吸暖暖的空气,看夏日里明晃晃的天。可是这一切,要等到来年才能看到。那时,高中也就结束了吧。
可是,属于高中时的最后一个夏天,到底是已经过去了的这个,还是来年的那个呢?
下课了。我扭头看着黄娟,突然很想问一直想问她的话,便轻声说:“黄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我没有对你多好。”
“可你对我真的很好,为我说话、在我刚来到这个班时讲了很我不懂的、还有那次因为……”
“因为我是你同桌啊!不是,你今天怎么了,干嘛这么多感慨?”她没好气地质问我。可大概是我已经习惯了她气冲冲的语气和凌厉的眼神了吧,我丝毫不觉得她在生气。
我嘻嘻地笑笑,说没什么,只是一直觉得我在接受着他们每个人的善意和帮助,心里很感动。
黄娟听到我这样说,无奈地笑了,她对我说:“顾笛,你常常放大别人对你的好,其实根本不用。你……你太容易感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黄娟的话把我说的怔住了。我,是太容易感动了吗?
她一把拍在我的肩上,感叹道:“看你也不像曾经受苦受难的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家一丁点好意所感动呢?照你这样,不知道哪一天,别人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跟人家走了呢。你爸你妈白养你啦?”
黄娟“啧啧”地咂嘴,我刚想反驳她,右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出来一下。”沈鹤说,随后他便向教室外走去。
我看了一眼黄娟,满心疑惑地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怎么了?”站在楼道拐角处的位置,我问他。那里是教学楼的最边缘,有两个空教室,平时从这里经过的人也不多。前面的墙上有一面窗户,微弱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一时间,俨然成一座雕像。光束里有细微的粉尘清晰可见,穿过那些粉尘和阳光,便是他的眼眸。
“你昨晚,回去之后,怎么样了?”好半天,他才问出这句话。
“没怎么样,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那……昨晚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他有些小心翼翼。
我哑然片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若是在此刻碰上他的目光,我一定会彻底丢兵弃甲。最后,我才缓缓说道:“沈鹤,我想……我想再等一等。”
“等什么?”他的语气慌张起来,沉默片刻后,他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也许,可能还是我配不上你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打扰了。”
我愕然地抬起头看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他说的,他与我的目光汇合了一秒后,转身向教室走去。而就是那双眼睛,像湖水一样,曾让我猝不及防跌了进去。此刻,它却险些要了我的命。
我愣在那里,像傻了一样,从头到脚已全部石化。
向上帝借了一刻的勇气,我转身追了上去,慌乱地解释道:“你误会了沈鹤,我从来没那样想过,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再说了,就……就算是配不上,那也是我配不上你啊!”
他停了下来,蹙着眉转过头,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叫……你,配不上我?”
我找到了机会,来不及喘气,急忙快速地说道:“你画画那么好,又帮我那么多,如果不是你,我的美术成绩怎么会这么快提上去?而且,你待人温柔体贴,为人真诚友好,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不仅如此,你还……”
“还怎样?”他突然俯下身子,脸出现在我眼前很近的地方,一双眼睛紧盯着我,嘴角有弯弯的弧度。
我差一点忘了呼吸,三秒钟后,我结结巴巴地小声说:“还……还会写诗……”
他笑了,直起身子,扬起手臂轻轻拍拍我的头,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不……不然怎样想?这都是……都是事实呀。”
“这么说,你很崇拜我咯?”
我故意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李子豪一样自恋了。”我转身想往前走。他拽住了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还有一件事,还没告诉你。”
“什么事?”
“刚才,校长把我叫出去谈话了。”
“嗯,李子豪跟我说了。”
他微微皱眉,道:“他让我……让我联考过后,去一个艺术生文化培训班上课,他已经安排好了。”
我才记起来校长对美术这一块也有造诣,而且对美术也很重视,那次的美术馆展览,他就对沈鹤赞赏有加。于是说:“那挺好的呀,为了高考,冲刺一下文化嘛。”
“可是,那个培训班,不在北溪。”
我愣了一下,问:“那……很远吗?”
“嗯。”他微微颔首。
我笑了笑,安慰他:“没关系啊,反正就几个月时间,为了高考拼一拼也很值得,这是好事,你应该开心啊。”
他的眼睛已经不在看我了,而是皱着眉看着地上。我的心跳节拍有点乱了,片刻后,我轻声问:“去的人,只有你一个吗?”
他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眼睛对上我的视线,开口道:“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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