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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叶树(1)

方远紧张不安地将这封不长的来信读完,赶紧将信夹在书中,信倒是不看了,可后两节课老师讲的什么一概不知,中午匆匆吃过饭,也不回宿舍午休,直接来到班里坐在位儿上,又把来信拿出来认真读了两遍。

他陷入了深深的幻想之中,他想着林离的样貌,已是那么的飘渺,在脑海里仿佛已勾勒不出她的样子,只是隐约中看到她在七叶树下的泪眼婆娑浅浅一笑,隐约中看到她在七叶树下与之分别的咧嘴微笑。

她这段时间过得一定是不太好,早就听说她的母亲管教严苛,信里面也提及了,她现在的压力一定很大,也很烦躁,不然不会给我写信。林离也每天起来那么早,那么辛苦,一定很累吧;她宿舍条件倒是不错,还有空调和电话;赵曼曼,呵呵,看不出来,这么快就找个男朋友谈恋爱了;班里面还有个“官二代”在那耀武扬威,有意思吗,老子有几个钱就会炫富,五毛钱一个的棒棒糖有什么可牛逼的,真想找几个人把那个臭小子暴打一顿,可惜我又不认识什么流氓打手。

方远又没忍住又看了一遍来信,圆珠笔写下的清秀字体,信纸是淡蓝色的,还有花纹,那么好看。开头还弄个“展信张信哲,快乐不打折”,也不知道这妮子是跟哪学来的,信末还画个笑脸。

只见宋姬进了教室,她看方远还在看手中的信,调侃道:“好了,帅哥,一封信就把你弄成这样,都读了几遍了还不收起来。”

方远听后,已不像上午那般不好意思,说道:“哎,你有没有信纸,好看一点的,我给人家回信。”

“哎呦呦,你可真是积极,好吧,我忍痛把我珍藏多年的信纸给你两张。”

只见宋姬从抽屉里翻出大概一小叠信纸,4A大小,方远心道,看不出啊,鸡还有对象?说道:“来来,让我挑挑。”

“挑屁。我这儿都是好看的,给,就这两张。”宋姬边说边递过去。

方远接过一看,是两张淡咖啡色的信纸,还有小熊图案,心下也很满意,随口谢过。他将信纸铺在课桌上,心想,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写信啊,我人生第一次收信就是林离,我喜欢的姑娘,写信也是,哈哈,真是有缘,真是高兴。为了更好的回信,他又将林离的来信看了一遍,当下提笔边思索边书写:

林离:

你好。

很高兴也很惊讶能收到你的来信。

中考一别,也近一年未见,我过得就那样吧。中考我考得不好,上了五高,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我们这一届一共有15个班,我在第12班,班里学生有五十多个人,学习风气也不是很好。我的班主任是教英语的,根本不管什么事。

班里面有走读生和住校生,我是住校的,我们住校生可以和走读生一样随便进出学校。我们的宿舍有八个人,我睡下铺,晚上室友都说话到很晚,时间一长我也习惯了。

你说你成绩退步了,其实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或许更好些,我爸妈对我的要求就是“身体好,心情好,学习好”。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痛苦和无奈,都会有孤单和枯燥,你一定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何尝快乐过几时呢?我想要的很多,真想离开这,到我想去的地方,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没有压力的生活该多好。我也总是背着父母沉重的希望包袱,如果两年后的高考,我失败了,我又再一次重蹈中考时的覆辙了,我也算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没有洗刷耻辱的机会了。所以,我们都要努力,都要珍惜每一秒中,每一分每一秒也就构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都要忘掉一切束缚,忘记往事的不快,忘记憧憬的飘浮,全神贯注地去努力吧,把心胸放开一点,不要因为不愉快的事情而难过悲伤,你们班上的坏学生不要理他们就行了。

听说咱们班上有二十几个都在一高,我还没去过一高,不知道一高是什么样子呢。

祝你心情愉快,天天开心。

方远

2006年4月3日书于南滨五高高一(12)班

一页多一点的回信用了方远近一个小时,他既想帮助林离化解心中不快,又想通过回信让林离看出信的内容是多么有内涵,多么有文采。在书写方面,他也很自信,他的字写得不错,好多人都夸过他,说他的字不像他的年龄段所写,看上去很成熟,但在这封回信的有些字体笔画明显过分卖弄了,在最后的落款处,特意写了长长的一串时间地址,以显得高深。一封信写完,他又通读两遍,看看是否通顺,是否有错别字,然后才想起来,信封从哪弄?忙问旁边正在看《青年文摘》的宋姬,说道:“宋姬,信封哪有卖的?”

“学校小卖部就有啊。”她头也不回的答道。

“哦,我去买个信封。”方远起身将行。

“哎哎,别急别急”,宋姬突然对他喊道:“我这有二十块钱,用我的钱买。”

“啊?”方远感到莫名其妙,走到宋姬身边,只见她把一张二十元的夹在物理课本的钞票拿出来,说道:“给。”

“干嘛?你这是干嘛?”

宋姬也懒得兜圈子,笑道:“这是张假钱,你帮我花了。”

方远兴致来了,接过假钞,看了看:“我靠,这不像是假币啊。”

他又仔细端详,运用自身掌握的甄别技术,终于确认这张二十的确是假币,心中倒是很泰然,他曾经在学校小卖部用一百元买东西,小卖部的肥胖卷发老女人非说自己的一百块钱是假币,当着许多买东西同学的面儿说:“你这小孩我见得多了,我大清早就收一个假一百的,你这肯定也是假钱。”方远当时就很气愤,笨嘴笨舌地麻利回道:“我这才不假,这是对面的新华书店找给我的。”老女人一听就来劲了,“找给你的,你说说,还有比一百大的吗?谁会找给你一百的?”方远的一百元是爸爸给的,经此一番对话,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但又不好改,说道:“我不想要零钱,跟老板换的。”老女人一听就更来劲了,说道:“那好,你跟我一块去旁边的食堂,食堂充饭卡的阿姨有验钞机,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验验?”方远一心想洗脱自己花假钱的罪名,赶紧答道:“走。”经食堂阿姨一验,是真钱,那老女人赶紧换了副笑脸,挽着他的胳膊走出食堂大门,说:“是真的是真的,小伙子没骗人。”方远没好气地回道:“跟你说是真的吧,你不信。”

方远虽然对此事并不放在心上,但对假币也是平常心,对宋姬说道:“好,我试试哈。”

“要是花出去了,就多买点吃的,咱俩一人一半。”

“好嘞。”

说罢方远就一溜烟就跑到小卖部了,小卖部名叫“幸福小卖部”,能起出这样名字的人一定很幸福。中午一两点的时候,阳光炽热,除了小孩不用休息,哪个大人都瞌睡得要命,只见小卖部的老女人正在眯细着眼睛坐在那睁瞌睡,听到脚步声,才睁开眼睛。方远要了一个信封和一枚80分邮票,又要了六袋辣条,两袋干脆面和两板绿箭,一共八块钱,然后就把二十假币递了过去。

他表面上很淡定,其实在把假币递过去的那一瞬间还是很紧张的,万一被人识破,当真是应了牛振明教过的那句话——贞妇白头失守,一生清白俱非,到时候清誉不保颜面扫地该怎么办啊?嗯,到那时候,只有很平静地装逼,表示自己也很无辜,也是受害者,不知这是假币。

好吧,不兜圈子,老女人的确是老了,这次假币购物很顺利。

方远掂着东西回到教室,他把一半吃的和剩余十二块钱还给宋姬,换来一大串赞誉之声。又将自己给林离的回信看了一遍,这才将其小心翼翼折好装入信封。在信封上写上地址邮编后,把邮票贴在上面,还在信封背面写了一句话:

开心快乐每一天!

他对宋姬说道:“你知道在哪寄信吗?”

“你没寄过信?就在南滨路上的邮局啊,那邮局旁边有个绿色邮筒,投进去就行了。”

“好。”

“你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出去投吧。”

方远这一下午是兴奋兴奋很兴奋,终于熬到下午第四节下课了,他匆匆跑出学校,步行大约十五分钟来的南滨邮政局,局子门前正有宋姬描述的绿色邮筒,他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看看信封,然后心念一声“赶紧送到林离身边”就投了进去。之后在街边吃了份番茄鸡蛋盖浇饭后就回到班里上晚自习了。

自从把信投入邮筒的那一刻起,方远就更是心神不宁了,他是白天想夜里念。晚上回宿舍睡觉也想把林离的来信带回宿舍读,但害怕同学说自己没出息,就作罢了。夜晚躺在床上,室友聊些什么他全然不知,他一心想着林离,想着给林离的回信。信封上的地址我写得对吗?班级写得对吗?此刻全然回忆不起来,哎,我也真是粗心大意。这封信林离收得到吗?什么时候能收到?她27号写信给我,就算因为中间放月假,那也最少三天才能收到,南滨的邮政真是慢死了,如果林离回信,又得三天,估计在下个星期一我才能收到她回信吧。方远转念又想,林离读过后会给我回信吗?我也真笨,应该在信的末尾写着“希望你能回信”啊。

他心里满是林离,想到自己初中与林离共处一班的情景,想着林离饱满的额头,弯弯细细如月牙儿般的眉毛,还有如水的眼睛,翘翘的鼻子,红润的嘴巴,尖尖的下巴,还有那耳畔的一缕青丝。哎,当真想得是心急如焚,想得是心焦力竭。他真想自己要是孙悟空该多好,就可以变成一只小鸟,哪怕变成一只苍蝇也好,飞到林离的宿舍去看看她,看她变了没有,是胖了还是瘦了?是变得越来越漂亮,还是变丑了?如果变丑了,怎么办?你要不要?要,方远咬一咬牙心道,当然要,不过,她肯定不会变丑的。

他又想,方远啊方远,你可不能因为这而影响学习啊,你在信上口口声声对林离说,要珍惜光阴好好学习,你自己可不能被来信过多伤神,过多分心啊。你们应该一起努力奋斗,将来可以考同一所大学啊,这样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安静极了,室友们有节奏地呼吸让他知道已是不早,不要瞎想了,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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