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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千载难逢也难熬(1)

四年后,他坐在新安大学操场上参加毕业典礼,准会想起在南滨十高考数学电闪雷鸣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开学后,方远来到班里,讲桌旁的位置被其他同学占领了,李晨晨让他坐在以前唐腾的宝座上,看黑板得侧着头看,后面是窗户,他同意了。他扭头看看窗户外,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已成废墟,除了路旁的有几棵树屹立着外,房屋已被夷为平地,只剩没有清理干净的一些砖块。

等待美术分数的日子是漫长的是痛苦的,也是无所事事的,即使是高考将至,方远也沉不下心。终于,省统考分数出来了,本科专科分数线也出来了,他分数还行,但这对他没有什么优势,因为省内竞争压力太大,文化课需要考高分才能有好的大学上。他一心想着湖海大学,如果过了单招,姨父说,不管高考文化课考多少,那就能上了。

不日清早,南滨下大雨,方远从小姨家步行到五高,裤腿鞋袜全湿。他来到班中,坐在那儿生闷气,不发一语,李晨晨看他精神不振,走过来,看看窗外,半晌,只说了一句简单却又让他难忘的话:“你看,那些小草不还坚强的活着嘛。”

他扭头见黑黢黢的臭水河两旁生长着嫩绿的小草,小草清新茁壮,煞是醒目,一阵凉风从耳后吹过,心就沉静下来了,提笔写道:细雨润万物,新叶立枝秃,清风两手臂,心燥化却无。

心转了,大雨也变成了细雨。

终于是来了,湖海大学的分数下来了,可幸运之神并不眷顾他,与分数线差两分。方远满心失落,他不知命运为何如此,为什么只差两分,艺术哪里有什么对错标准可言,评卷老师多给我两分该多好。他回到家中,对姨父说起分数,心中难过之极。姨父说,不要慌,办法总会有的。他立即给湖海大学黄副校长联系,老黄道:“才差两分,这小伙子有前途啊,不错,我想想办法,一般都是有内部名额的。”

听后,方远方觉好了些。

两日后,老黄来电,他找到校长,校长告诉他内部名额只有一个,如果没有其他意外,这个名额就给你了。

方远听后狂喜。

又一日中午,老黄突然来电,事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学校另一个副校长也受人之托,有学生因一分之差找到他,请他帮忙。

这两个副校长随即在校长面前争夺这个唯一名额,两人面红耳赤,最终两人达成一致:“如果校长把名额不给我,给他,我就举报。”

方远听后咬牙切齿,由恨转悲,顿觉天昏地暗,如此巧合的倒霉的事情为什么发生在我的头上,天啊,从哪里又冒出来个与我争名额的人?

姨父安慰道:“算了,咱得不到,人家不也没得到嘛。”

下午回到班中,方远魂不守舍,无精打采,仿佛天已塌陷,他拿出手机在那无聊地把玩,看到林离的手机号码,突然想给她发条短信询问一下情况,二人自从上次新安之别以后,一直没有联系过。

他写道:“林离,湖海大学分数出来了吗,怎么样?”

不一会儿收到回信:“不怎么样,估计没有希望了,你呢。”

“我差了两分,不能上。”

“我也差分了,只差了一分,我爸认识湖海大学的人,本来说可以上的,谁知今天打电话来又说不行了。”

方远听后,顿时一阵恐惧带来的寒冷袭遍全身,冰凉刺骨,寒颤不停。

他仔细回想姨父对他说的每一句话:“老黄说,另一个副校长在跟他抢名额,那个学生也是差分了,差一分,到后来差点打起来了。”

方远趴在桌子上,半晌没动静,他为了进一步确认,继续给林离短信问道:“你爸爸认识湖海大学的谁啊,为什么又不能上了呢?”

林离回道:“是大学副校长,反正就是不能上了,命该如此。”

方远看后,再也无话。他想象着林离的样子,想象着林离此时此刻和自己一样的悲伤失落的心情,为什么老天爷如此折磨我,为什么如此折磨我们,命运为什么给我们开这种玩笑。他难过极了,眼泪也流了出来,他害怕同学看到,赶紧低头,把眼泪悄悄蹭在衣袖上。

整整一天他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前途、命运和林离,这是他脑海里闪现次数最多的三个词,这果真就是命运吗,命中注定不能和林离在一起了吗?

回到小姨家中,他突然对姨父说道:“给副校长说,咱不要这个名额了,把它让给另一个副校长吧。”

“为什么,咱得不到,为什么要让给他。”姨父诧异道。

方远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吱唔道:“本来有一个名额,现在谁也得不到,不是可惜了吗?毕竟我差两分,人家差一分,让给别人吧。”说罢便央求着姨父给副校长打电话,一定不要这个名额。电话接通,老黄一听要把名额让给他的宿敌,顿时骂道:“疯了吧,让给他干啥。”

姨父道:“算了吧,老黄,何必这样两败俱伤呢!”老黄听后才吐口气,叹道:“好吧,那就让给他吧,同事关系弄这么僵也不太好。”

方远听后,长吁一声,仿佛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这一晚他失眠了。

第二日,他收到林离短信:“方远,湖海大学的副校长又说我能上了。”

“嗯,哈哈,那恭喜你啊。”方远回道。

“明天周末,你有空吗?”

“有。”

“上次在新安,你不说有首诗要给我吗,我明天在七叶树下等你好吗,我想见你。”

方远一看“我想见你”这四个字,顿时明白,林离还是爱着他的。

他想也没想就快速回道:“好,明天上午十点,七叶树。”还是“上午十点”,还是“七叶树”。

可他回复后便已后悔,我现在这个样子,颓废不堪,见了林离跟她说什么呢,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哪里还有心思给她念诗呢,我难道要对她说,是你在和我争名额,是我主动让出给你的你知道吗?难道要让我看着她笑颜如花的脸,听她说湖海大学副校长是如何帮她得到好运气的吗?这太残忍了。

可是又答应了,并且约了地点。

去还是不去,方远自己都不知道,周末晚上回到南滨家中,来到书架前,找出“好词好句本”,从中翻出那首《七叶树》和一片枯黄的叶子,看看后,然后合上了。他还在纠结,他心道,干脆抽签决定吧。

他拿出了一张纸,一裁两半,分别写上“去”和“不去”,折好后放在左手手心,右手合上,用力摇晃,然后从中抽取一个,上面写了个“去”字,他长叹一声:“哎……”

翌日,坐在公交车上,眼泪一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手中紧紧攥着“好词好句本”,心中难过之极,他咬着下嘴唇。

到七叶树站了,他望着七叶树,树叶抽出新叶,树干依然遒劲。这个熟悉的地方啊,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啊。他的眼睛有些朦胧,也有些近视,但身着蓝色连衣裙子的身影却是依稀认得的,是的,那是林离,是那个与他在七叶树畅谈的林离,是那个为她写诗的林离,是那个“五一”苦苦等待而爽约的林离,也是那个把名额悄悄让给她的林离。

如今,时过境迁,恍如隔世。

他没有下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下车,只是坐在座位上不想动弹,听到女售票员粗犷而嘹亮的报站声,他的腿只是哆嗦了一下,拿出手机写短信道:“对不起,今天有事去不了了,好好复习,高考加油。”

在点击发送的那一瞬间,眼泪从眼角溢出,划过颧骨,一路飞驰,穿越过往,流向未来。

我们倾心于这棵树下,我等待过你,你等待过我,可是我们的时间与空间却始终无法交织在一起,无法重逢相约,这也许就是命运,命中注定有缘无分,再见吧,是时候说再见了。

啊!我心爱的姑娘,我爱你,只愿你有一个好的前程!

班里挂着高考倒计时的牌子,每天变换着红色数字,同学们是又紧张又兴奋。

方远也是,这件事之后,他似乎更紧张更敏感,更容易胡思乱想,更神经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精神病,或者已经患有抑郁症。为了抵抗病症,他经常拿出个小本子记下自己的想法来激励自己:

当你快乐或痛苦时,那是你正在进行某事而从肉体及精神上受到的刺激,当这件事或这段过程过后,你回忆时,会对当时快乐之极或痛苦之极的事情记忆深刻。但是,始终回不去、找不着当时的感觉,除非,你再次去经历。历史纵有惊人的相似,但决不会重演,而且,你做一件事时,不要感到似曾相识,也不要说:“这是我的第一次呀”,因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所以,没必要把什么都去特别期待,有些只是过眼云烟。 

当你的生活状态保持许久的恒定不变时,你体会不到这种生活到底是什么滋味,是幸福?还是艰苦?只有你去尝试一下其他的环境,方能有所感受、感悟。正所谓,整日山珍海味,却觉很平常;整日粗茶淡饭,也未觉不好。但如果交换一下,这是天壤之别。因此,我们不能让现存的生活状态所禁锢。不能任由时间的流逝,像笼中的鸟儿一样,安逸地失去了飞翔的渴望;像池中的鱼儿,已忘却了大海是多么的宽广;不能任由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磨化心中的志向,迷失了远航的方向,淡忘了最初的梦想。 

老天纵有万般不公平,但有一点是公平的:他不允许没有吃过苦的人轻而易举地去品尝成功的滋味!

当你遇到的困难越大,证明你就能干大事,处在困境中,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没有倾注全部的力量,输了你怨谁?人活着是需要有精神的,相信自己在乏困的时候,仍可迸发出超人的精力与热情。 

夜里做梦,会影响第二天的精神。

我现在太需要成功了,再不成功就毁灭了。

需要专注,不要三心二意。不去进取,只有灭亡。

讲效率。

我能战胜一切困难。

如果现在不积蓄力量,到时候就丝毫没有力量去反抗去爆发,又要再次眼睁睁地去忍受死亡带来的无奈和悲伤。

心要静,不要急,慢慢来。 

不要太敏感,要从容淡定。

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你付出的越多,你得到的也越多。你越慷慨,你就越富有。

我是超人! 

今天我豁然开朗!我已解决了思考许久的复杂问题,理清了思路,不得不说我很强。 

好的结果需要艰辛的历程,需要时间的考验。 

在这个奋斗的年代,不容他念!

人生很长,一步一步地好好走,这样就会走很远。 

我喜欢法拉奇的这两段话:1。“如果你生为一个男人,我希望你成为那种我经常梦想的男子汉:对弱者赋予同情,对傲慢者给予轻蔑;对那些爱你的人抱以宽宏大量的气度,与那些想支配你的人作殊死的斗争。”2。“真正的英雄永不投降。真正的英雄与普通人的区别并不在于他初期的伟大壮举和面对死亡所表现出的高傲,而在于他的坚韧性,在于他忍受和反抗时具有的耐心,在于他掩盖痛苦和以牙还牙时显示的骄傲。” 

太阳赋予人们生存的希望,人们在经历苦难、伤病及种种痛苦后,生活教会我们坚韧地活下去。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世界,虽然平凡,但却精彩。对人生、对命运、对前途、对爱情所带来的喜悦与悲凉。我们默默地忍受,并永远执著地去追求美好的东西。 

我的心底从来都没有真正放弃过,我骨子里的那种倔强、叛逆、坚韧和要强的个性,从来都没有消失过。那种想要逃离土地,逃离故乡,逃离这种苦日子的念想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充斥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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