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上打听一番，瑜终于得知了紫陵山的所在。路途虽不算遥远，对于没有马的他们来说，还是要些时日的。
但愿那不是魔剑，否则她还未赶到，临也就不知去哪里投胎了。瑜长叹一声，即使他是白虎神君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说到底，他去金耀寺就是闲得！”她气鼓鼓地自言自语，“妖剑有什么好看的……”
木头投来幽幽的眼神，她莫名变得心虚，“干、干什么？再这么盯着我，信不信我送你去剃发出家？说不定金耀寺正在招小僧——”
脑中不由自主想象起木头变秃的模样，瑜险些笑破肚子。
“哈哈哈，不行不行，眼泪要飞出来了。”
她拍住脸颊硬是缓和住抽搐的笑意，两晕桃红一直从眼下蔓延至耳后根。
临街叫卖的摊贩三三两两，摆出的玩意儿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瑜边走边欣赏，却无一处停下脚步。
唯独挂些斗笠的摊子，引得她流连了许久目光。
“姑娘，需要斗笠吗？”摊主热情地招呼她，“有带面纱的，专给女子用，遮脸很方便。”
她微怔，随后哼一声扬长而去，“我二皮脸我骄傲，我才不需要！”
摊主一愣，出于职业习惯，不由自主上前拦她，“姑娘，那看看别的？还有蓑衣什么的——”
“我没有钱，”瑜爽快地打断他。
摊主立刻爽快地放手，“姑娘慢走。”
瑜点头，两人会心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木头在后望着她，默默跟上去。
前面画廊处，恰有年轻公子在为一幅山水画添笔。
他忽而停住，疾步上前。
背后忽觉有人拍肩，瑜缓缓回头，扑哧笑出声。
“木头，你被谁打了一拳？怎么变成红鼻子大王了？”
她抬起手就要帮他擦，不料木头向后一缩，连碰都不让。
她继续伸手，他仍退。
瑜鼓着腮帮眯起双眸，挽起袖子摩拳擦掌。
“木头你给我站住！”
木头不疾不徐地在前面走，她一路小跑着追上去，仿佛一只快活的猫，面上满是笑容。
紫陵山位于清水镇的南面，正好与瑜下来的山方向相反。
筹备些干粮，瑜一拍木头，意气风发道：“走，我们日夜兼程，去金耀寺出家！”
木头调转方向，做出落荒而逃之势，被她一把拽住衣角，“往哪儿走？叫你不肯跟我学说话，到现在连个顺口溜都不会！害我瑜夫子都颜面扫地了！”
不管她怎么想方设法威逼利诱，木头都不肯开口，害她脑子大伤，内息都紊乱了。
“我要知足常乐，不然会失心疯，”她自我安慰。
可她实在不明白，木头为什么不愿意说话？
走出清水镇不多久，夕阳悄然挂上西边山头。
这就是走路的速度……瑜仰天长叹，如果她也用四肢一起跑，可不可以有马一半的脚力？
“木头，我们这样走太慢了，再多赶一段路吧。”
说话间感觉身子一轻，“知道了知道了，马上进林子里露宿！你快放我下来！”她像只受惊的小兔，死死搂住木头的脖颈生怕被丢出去。
木头不自觉哼出一声轻微的鼻音。
瑜突然抬头，“刚刚，你是不是笑了？”他眨着眼，认真地摇头。
错觉？瑜微微蹙眉，真的吗……
木头两手将她打横抱着，蹬地跃上树枝在空中穿行，身形如猴般轻健。
瑜愣然，随后一指戳上他的脸颊，“木头，你功夫这么好你不会早说吗？”
青衫男子歪头冲她眨眼，似乎并未理解她的话。
“算了，”他失忆了，而且他也不能开口告诉她，瑜望着木头被夕阳染红的侧脸无声叹息。
月光柔柔打下，一个两头怪影在地上时隐时现。
瑜打个呵欠，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仍在树枝间上下飞跃。
“木头，给我停！”
一声大吼惊飞几只栖息的林鸟，黑影下到地上不动了。
“我说我怎么做梦在飞呢，”瑜嗔怪一声，“放我下来。”
木头点头，因两臂几近麻痹无感，一时动弹不得，他只好僵硬地蹲下身，好让她安全着落。
此时他们已经赶了许久的路，前方正好有换马驿站，两人便去旁边的亭子底下露宿。
怎么办，她好忧愁啊！瑜一边敲打青袖，一边埋怨。
“你个傻木头是被虫蛀掉了吗？没事逞什么能？手脚断掉了怎么办？以为你蜈蚣啊还能再生！”
她将干粮递过去，“你要是残废了我可不管！”
木头点点头，双唇微开。
噗！瑜一口饼喷出来，碎屑溅落到青衫上，“你不会要我喂吧？”
木头眨眨眼，继续点头。
“想得美！”
木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盯了她一会儿，随后挪动右手开始捡她掉落的碎屑。
“……”
瑜把饼凑到他面前，“嘴巴张大点，不然我塞你鼻孔里。”
木头一大口咬上去，连她的指尖也含到了。
瑜一爪子捏住他的面颊，柔声道：“我可是没洗手，拉肚子别找我。”
木头乖乖缩回头。
“好啦，快点吃。”
月光柔柔流泻到亭中，为青衫添上一层白纱。瑜拖起下巴对着那高挺的朱砂鼻梁，愣愣出神。
“红鼻子大木头。”
她轻声发笑，将袖口沾湿，小心翼翼地抹上去。
那张静静沉睡的面容，仿佛一片蝉翼，她竟不忍触碰。
天微明，木头靠在柱边慢慢醒来，惊觉身边空无一人，唯独剩一只粮袋，亭内甚是清冷。
他慌忙起身，正欲往前赶，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木头，我在后面！”
瑜匆匆奔来。她去驿站补充了些水，顺便清理一下惨不忍睹的袖子。
真是委屈婆婆给的衣裳了，她将水袋丢给他，颇为心疼地挽起仍微微泛红的袖口。
“我们快走吧。”
两人匆忙收拾一下子，继续上路。
一大早上天就灰蒙蒙的，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林子也躲不了雨，他们就如随波逐流的残叶，只能听天由命了。
瑜趴在木头的背上，忧愁地叹口气。
“木头，我感觉自己在飞。”
她偷偷把食物全分给木头吃，自己已经饿得飘飘然快产生幻觉了。
木头并未察觉她为何一蹶不振，只知道她眼下有些一蹶不振。
未过多久，乌云便大片大片汇聚，遮住整片天空，不漏一丝缝隙。参差不齐的云层间，时而闷雷声滚滚。
瑜死死抱住木头的脖颈，浑身都在打颤，完全不受控制。
要打雷了……她紧紧闭上眼，体内的每个细胞都战栗着，努力抵抗被天雷击打的可怕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