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细细小小,逐渐随风飘起舞来。
不远处坐落着一座破庙,如暗夜里一盏烛灯,点燃了两人的希望。
不过片刻,大点大点的雨水就砸落下来,地上瞬间被潮湿所侵占。
在此之前,木头已然闪身冲进庙内。菩萨保佑,两人得以寻到个躲雨处。
瑜抱头蜷缩在一角,哆嗦地越发厉害起来。
木头倚在她身旁,忽地一个惊天响雷轰顶而来,他猛然一震。
瑜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发现掌心竟有些微潮。
“木头?你也怕打雷?”
她抬起头,颇为讶异。
木头面色僵硬,仍坚持摇头。他瑟缩着,尽力抵住来自骨关节间的碰击声。
“没事的,”瑜用手捂住他的耳朵,自己反倒不怕了。
“木头,你以前一定做过坏事,”她露出坏笑,木头不禁歪头看她,“干什么、我是属于意外!像我这么善良美丽的玉兔仙子,才不会做坏事!”
只不过偶尔犯点小错,也不至于用雷劈啊……她很憋屈。
春夏交际的雷阵雨,总是来得快,去得快。
半个多时辰左右,天空逐渐放晴,明亮的光线径直而入,庙内登时变得敞亮。
瑜揉眼起身,将木头一把拉出庙外。
雨点顺着屋檐有规律地滴落,天地经过一番冲刷后重显明净。万物生机盎然,连空中流动的风都染上一股新鲜的泥土气息。
瑜伸展四肢,贪婪享用雨后新鲜空气。
咕噜噜,肚中适时奏出粗鲁的丝竹声。
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明明已经前胸贴后背,仍抵死不肯承认是自己饿了。
忽然眼前惊现一颗苹果,她近乎两眼放光。
“哪里来的?”
木头眨完三下眼,指了指破庙。
原来是附近村民的贡品……瑜叹口气,“我明白你为什么怕打雷了,偷佛祖东西偷多了吧?”
随后她一把抓走苹果,随意擦擦便往嘴里送,“反正拿的是你,我不用负责。”
“酸……”她才咬上去,只觉又涩又硬,且一下子酸入牙根,“木头我恨你……”
“这供果子的人安得什么心哪!也不怕遭报应!”
瑜一边揉腮帮子,一边将苹果重新送回庙中佛像前。
“菩萨,苦了您了,”她匆匆跑出去,带上木头继续赶路,很快见到了前面的一处小村子。
说是村子,却也不过几户人家。
瑜寻上前问路。
“沿着这条道直走到底,应该就能看见山脚了,”一壮年男子颇为不解,“你们没听说紫陵山很危险吗?前一阵子金耀寺好像有个小僧被附身还是怎么的,总之砍伤了许多僧人,连住持都受了重伤呢!”
“相公,没事的,知空大师可是得道高僧,一定会降服妖怪的。”一年轻农妇从屋中走出安慰他。
瑜笑笑,道谢离开。
眼下有两种情况:一是真的有妖剑,那么连得道高僧都身受重伤,足以说明那剑的强大,临也肯定有危险;二是没有妖剑的存在,那么连得道高僧都身受重伤,对方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临也还是有危险。
她已经尽力排除魔剑这一可能项了,否则临也必死无疑。
“等等,我这算不算是在咒他?”
她敲敲脑袋,反应过来。
“可是得道高僧都受伤了,临也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除非他是白虎神君……”
不管他是不是,总之他是在作死就对了。瑜掩面唏嘘。
紫陵山中,万立忠一行人已徘徊了几日都搜寻无果。
金耀寺的知空住持以伤为由,闭门不见。不仅如此,还将不愿寺中僧人受伤作为借口,拒绝出手帮忙。
他们人数少,山又大,找把剑谈何容易。
阿嚏。
独自在前的虎袍少年突然轻声打了个喷嚏。
“公子,找人的事交给老万吧,您别费心了。”
“无妨,”临也摆手,“忠叔,那住持态度反常,有些蹊跷,你带人回去看好他。”
“是,那您呢?万一遇上妖剑,您一个人……”
他露出笑意,“那就惨了。”
“啊?”万立忠面如土色。
“我说的是它。”
万立忠松口气,埋怨一句道:“您倒是别吓老万啊,”随后他带上周围两个手下,向半山腰的金耀寺撤退。
不多久,临也突然眯起双眼,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他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孩,才八九岁的模样,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
奇怪的是,他竟满身血污,面目如野兽般狰狞,喉中还发出呜呜之声。
狼妖么,竟这么小一只。
临也定然不动,“这就是妖剑?”
细细端详过他手中那把血迹斑斑的剑,临也恍然大悟。
这剑身被一股强大的怨念所依附了,倘若触碰到这把剑便会被周围戾气所裹缠住,持剑之人极为可能失去理智而变得盲目嗜血。
金耀寺,竟藏了一把如此妖剑。
不过既然不是月噬,便无须多做纠缠。
“小狼,丢下剑,我可以留你性命。”临也道。
被他居高临下的威严所震慑住,小狼妖一直未敢上前。如今见临也开口,他似乎感到了危险,惶恐不安,近乎本能地向后退缩。
“你觉得你能逃走吗?”
话音未落,一把金杖横飞而来擦过临也的身前,深深插入树干中。
小狼妖抓住机会一溜烟逃窜而去。
“哦?”
临也煞有兴致地拔出金杖,也不作追赶。
周围一阵窸窣声后,山中重又恢复宁静。
唯一不同的是,空气中多了一丝血的腥味。
他执杖往金耀寺方向去。
“木头,你说紫陵山是不是会自己走啊?我老远就望见它了,可怎么总到不了山脚?”
快入夜了,瑜左顾右盼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之前应该在驿站偷匹马的,”她突然灵机一动,懊悔地敲脑袋,“木头你也不提醒我!”
木头无动于衷,他已经习惯了背上的咋咋呼呼。
皓月当空,圆如玉盘。瑜仰天愣神。
不知广寒宫如今怎么样了?她搂住木头的脖子,轻声呢喃道:“木头,我想爹爹他们了。”
木头点头,她笑。
“我还没把大哥打成蝴蝶结挂树上呢。”
身影突然顿住,瑜下意识地抬头。
偌大一座山体悄然巍立,仿佛一只庞大的黑色怪物。
而他们,正站在这怪物张开的大口前。
“木头,放我下来,我是爬山天才,这种小土堆小菜一碟。”
瑜跃跃欲试,她对自己的体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她不小心忘记自己好久没进食了……
“要死了,这山怎么这么高!为什么我当初没有掉在这座山里……”
她嘀嘀咕咕个不住,腹中饥饿感尤甚。
脚步越迈越小,她忽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向前倾去,腿一下子迈开了。
她回头,发现是木头在背后推她,极感佩服。
他总是这么机智。
“木头,你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到时候别忘了我。”
进入山中,凉风嗖嗖,树影婆娑,景色十分阴鹜。
瑜干咽一口唾沫,这里的山怎么都这么可怕?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去他娘的!都是假的!
啊呜——一声狼嚎霎时贯穿山间,凄厉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