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三日调养,瑜彻底恢复活力。脸上大摊水泡也消下许多,大夫重新给她开了些膏药,已无须再缠绷带。
重见光明的面容,带些略凸起的红印疤,成为如今的瑜。
“木头,”她立于男子面前,神情严肃,“我决定去金耀寺。”
她避开男子询问的眼神,“我不能带你去,”她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木头,你听我说,我本是天界玉兔,因为被天雷打落失去仙力,所以回不去了,而临也有可能是白虎神君,我想找他确认一下,也许他能帮我。”
“瑜——儿——”
听到他再次唤起自己的名字,瑜眼中一动。明明教了他这么久都不肯开口。
“瑜——儿——”
木头仍不放弃,又唤一声。
“不管你信不信,金耀寺绝对不可以去!万一是魔剑重现人间——”她适时住口,面不改色地拿出钱袋,“这是忠叔留下的银子,我只拿走一点做盘缠,剩下的你拿着,好好保重。”
她若无其事地将钱袋递到木头手中,毅然夺门而出。
木头愣怔片刻,追出客栈,乱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身影攒动,车马熙攘,所有的事物都是那么陌生,令他眼前一黑。
不知所措地伫立大街上,他垂眼久久地盯着脚下。
他没有过去。自己从何而来,欲去往何处,他不知。
往昔的记忆,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都已随沙化入风中,飞散各处。
他寻不见了。
一只小手忽从身后出现,一把拽住他的大手。
“我只是担心盘缠不够。”
“还有,以防再遇上山贼。”
一抹水蓝色跳跃着,一缕漆黑秀发向后飘来,轻轻拂过男子刻板的面容。
“小瑜?是小瑜吧?”
远处传来一声妇人的呼唤,瑜似听到了什么,登时顿住。
木头前胸顺势贴上她的后背,柔而暖,仿佛一层棉纱。
她回头立即撞到结实的胸膛,眼前有些茫然。
“木头,我是不是很矮?”她莫名有些受打击。
见木头点头,她眯起眼,一拳挥上他的腹部。
“竟然还点头,明明是你根木头太高!”
她正欲收拳,发现青影纹丝不动。
“木头,我、我这可是手下留情了,你给我记着!”
她一副窘样。
木头一本正经地点头,随后晃动两下几欲躺倒。
“有觉悟!”瑜转眼笑靥如花,同时竖起两只大拇指。
瞥眼间,一位老妇人招着手匆匆赶来,她不由喜出望外。
“婆婆!”
“真的是小瑜啊!”
“婆婆,您怎么来这儿了?”
“听说狂龙寨被官府铲平了,一窝山贼都被抓进了牢里,我想来看看,不知大铁、锄子在不在里面……”
瑜点头会意,大铁、锄子恐怕就是婆婆那双被抓走的兄弟。
“婆婆,您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我和木头陪您去吧。”
“木头?”
瑜指着旁边静默的男子笑,“您看他像不像木头?”
“瞎说,”婆婆嗔怪她一句,继而露出慈祥的笑,“哪有这么俊的木头?”
也不知木头可有会意,他竟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是有多骄傲?俊木头?”瑜颇为无奈地推他一掌,却没掩住唇边的笑意。
“对了小瑜,身子好些了吗?有没有找大夫瞧瞧?”婆婆担忧道。
“嗯,我现在全好了!您瞧,一蹦三尺多高!”
“又瞎说,以为你是兔子精啊?”
“嘿嘿,我是兔子神仙!”
她那傻傻得意样,逗得老妇人开怀笑个不住。
虽有留意到瑜脸上那些鲜明的红印子,但见旁边的男子幽幽望她,老妇人也便不开口多问。
一路上,瑜绘声绘色地向妇人讲述自己如何误闯狂龙寨、又是如何得以脱险的,其中曲折被添油加醋,令妇人时而怕时而愁,津津有味。
由此缘故,妇人也得知了木头的事。
到了衙门口,瑜和木头候在一边,由老妇人径自上前与衙役交涉。
似乎是发生了争执,妇人被单方面粗暴地推走。
瑜见势急忙去扶,正欲辩驳,被老妇人拦住,只得强压着怒火离开。
“那衙役仗势欺人太过分了!探监凭什么不许?就是不许,也可以好好说啊!怎么推推搡搡的,不过就是个小卒……”
瑜气鼓鼓地嘟嘟囔囔,老妇人笑着打断她。
“婆婆,您不气吗?”
“婆婆年纪大了,没什么气咽不下的,就算有啊,你也都帮婆婆这么气光了。”
“婆婆,”瑜弯腰亲热地抱住老妇人,“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
“傻孩子,别为难自己,好好珍惜眼下吧。”
妇人拍拍她,望着木头笑而不语。
瑜一知半解,倒也没去细想。她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脑子里正在盘算一个计划。
“小瑜,太危险了,算了吧。”
“没事,婆婆您别、担心,等在这儿、就好了。”
瑜咬牙攀住墙壁,借着木头的肩总算是爬上墙头,却挂着不动了。
“小瑜你快下去啊,会被发现的!”婆婆连忙提醒道。
“我、我,容我歇会儿,”她翻不过去啊,真是丢脸丢到元始天王那儿了……
“我可以的,”她脸涨得通红,两臂使出吃奶的劲,“哈哈,我就说嘛——”话音未落,她就滚了下去。
用力过度了!她哀嚎,这真是分分钟要死的节奏。
电光石火间,青影越入墙内。
她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毫发无伤。
“木头!”她露出一副小猫撒娇的表情。
一只大手覆上她的头,上下摩挲。
她垂眼轻咳一声正色道:“既然你坚持跟着,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上你吧,来,快往这边走。”
说罢,她大踏步向前走去。
没出两步就被大手往相反方向拖走。
她、她她走反了?她竟然走反道了吗?瑜脸对着大地,两唇间足以塞入一只鸡蛋。
望着眼前的地牢,她霎时哑口无言。
“木头,你是不是刚从牢里逃出来?找得这么准?”
木头连忙摇头,一副无辜状。
“少来,你是官府通缉的逃犯吧?哈哈,你惨了,我要去举报你,然后领一大笔赏银……”
他呆住,眼神黯淡下去。
“你真信了?哎我说着玩的,不要这么当真嘛!”
不见理睬,瑜竟有些着急。
“好啦你放心,就算你是逃犯我也一定会包庇的!我当你从犯行不行?我发誓!发毒誓!”
她凑到他面前,不料木头突然神采奕奕地望着她,一个劲眨眼睛。
被耍了。她竟然被耍了!
瑜用力推他一把,“信不信我把你刻成牌位?还是带字的那种!”
木头径自推开门,刚发出吱呀一声,一名狱卒就发觉动静上前查看。
“干什么的你们?”
“木——头,”瑜皮笑肉不笑地转头瞪他,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怎么就开门了!
“你说什么?”
“不是、我没叫你,”瑜自知失言,连忙解释,“不是,我们是来探监的。”
“探监?怎么没人带你们进来?”
“他、他去如厕了。”
“如厕?”狱卒冷冷嘲笑一声,“探谁的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