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开帘,门口几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阳光,正中间那人竟是言丹峰!我一时呆住,他劈手夺过我手中的盘子递给旁人,望着我脸上神色凶恶的仿佛要吃人一般,命旁边侍卫道“别吵醒了丹阳,堵住他的嘴,拖出去。”便被用布条堵住了口,揪着披散的长发一直拖进院门口的凉亭里。头被狠狠撞在凉亭的石凳上,我忽觉眼前一黑,脑后流下温热的液体,口中却呜呜地发不出声。
丹峰居高临下看着我道“姓林的,我真是小瞧了你。你明知道丹阳有这么个古怪癖好,竟敢就睡到他屋里去!找到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嗯?”粗鲁地扯开我的中衣,一只脚踩在大腿根处狠狠碾压。我痛得流下泪,遂绝望地闭了眼睛,深知此人心狠手辣,只能听任他摆布罢了。
一个侍卫揪着我的发把我伶起,喝令我睁开眼,我不敢不张开,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在眼前晃动。丹峰恨极了的声音道“你那点装痴卖傻的本事,休想瞒得过我,今日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拿什么祸害丹阳!”我手臂被死死按住,只能拼命挣扎摇头,丹峰一只手钳住我下颚,却不急于下手,闪烁寒光的白刃紧贴我的脸,看着我惊惧的眼中不停流下泪,就用刀锋把那泪水刮了,利刃掠过肌肤的触感令人战栗。听着他缓缓道“说出逐鹿令的下落,就放了你。”见我怔着不答,那刀尖一偏欲刺入脸颊。此时园中走进一个人,看见凉亭中场景那人愣了一下,抬脚冲丹阳屋方向跑去!丹峰收起刀喝道站住,给我过来!那人便即刻立住,犹豫了一下抬步走过来,竟然是来福。
丹峰斥道“你跑什么?急着去给主子通风报信么?”来福陪笑道“不是不是,担心公子爷的伤,过来瞧瞧。”丹峰踱步至来福面前,来福被他盯得发毛,口不择言道“您误会了大爷,为了这小子公子罚的我好狠,我怎么会去给他搬救兵呢。”丹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抽出来福腰间短剑,攥着他的手命握住剑柄,指着我道“现下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给我划了他的脸。”便把来福推到我面前。
来福望着在初春的寒风中簌簌发抖的我,手竟软得抬不起,他回身冲丹峰跪下,带着哭腔道“大爷,小林子本来就病着,神志也不太清明。要是真划了他,不是疯就是死那,您就放过他吧!”丹峰却笑起来“好奴才,你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要挟我呢?”吓得来福一时噤了声。丹峰转头对我道“姓林的,你倒是会装可怜收买人心那。听说你在我爹那已然疯过一回,今日就再演一回好戏给我瞧瞧啊!”遂提着刀又朝我走过来。
来福一个翻身从凉亭的台阶上滚下去,口中喊着“救命啊杀人啦。”却被侍卫几步追上按住,口中也塞了布条按跪在凉亭里。我眼睁睁看着那刀无情地向脸上划过来,忽的眼前寒光一闪,只听见尖锐的金石相交之声,一阵目眩,但见丹峰手中刀竟齐齐断为两截!泣血剑的剑身直末入石桌,嵌着宝石的剑柄还在微微颤动。丹阳一个箭步跃入凉亭,向丹峰抱拳一揖道“得罪了,大哥。”
丹峰瞪视着他,眼中神色极为恼怒愤恨,半晌才道“我真是有个好兄弟。竟然为了个奴才跟我动手!”丹阳忙小心赔笑道“对不住,全是兄弟的不是!实是事出紧急,大哥若是真逼疯了他,傻子可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遂上前拔出了那把剑,又道“大哥既教训小林子,想必定有道理。现在就让这奴才给您赔罪如何”取出我口中布条,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缓了口气道“是。。。奴才该死,不该早上从。。。公子屋里出来。。。”丹阳故作轻松笑道“原是为了这个事,我晨起口渴,命他送粥过来,怎么慌里慌张地冲撞了大哥吗?”丹峰冷冷道“你不必跟我嬉皮笑脸,他散着头发穿着中衣就出入后厨,给你屋里送粥么?”丹阳道“昨儿晚上我心口恶心没用膳,特命他四更天起来用西偏房的小灶熬得,一时催得急,这孩子就这样子跑进来了。看在他尽心服侍我,大哥且饶了他这回如何?”
丹峰却丝毫不为所动“不管如何,以后他都不能在你院里待了,让他去我院里侍奉吧。”我听见这话不由得心里骇怕起来。丹阳也吃了一惊,忙婉言阻拦道“大哥既不待见他,何必令这个傻子在眼前讨嫌呢。还是我来调理他一阵,等学伶俐些了再派过去你那不迟。”丹峰闻听这话脸色却愈加阴沉“恐怕你再调理一阵子,就调理到床上去了吧。你好歹也是相门之后,将来是要加官进爵,分宅封地的,为了这些不同寻常的癖好,竟全然不顾规矩体制,传出去你这身份脸面往哪搁?耽误自己前程也就罢了,辱没了言家门风,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这几句话直说得丹阳涨红了脸,他单膝跪在地上“原是我年轻糊涂,不明事理,大哥的训诫丹阳谨记于心。”双手举起那柄泣血剑“今日错手毁了大哥兵刃,这柄剑倒还锋利,请大哥先留着,待我寻着削铁如泥的宝刀再行奉上。”他看我一眼又道“这孩子不懂规矩身体又弱,难免鞍前马后的伺候不周,不如谴到后院里和来福他们住在一起如何?”
丹峰却冷笑道“一把剑就想贿赂你大哥?你也忒小觑了我。你也不用兜圈子,此事就这么定下来,再无转囿余地!你若是担心这小奴才,有使用的地方再唤他进来便罢。我还能吃了他不成?”遂转过头命侍卫给我穿好衣服带我离开。我见事已至此,便是刀山火海也非去不可了,含泪回望丹阳一眼,见他依旧怔然跪在地上,低着头却看不清脸上神色。便转身随他们去了。
我随着丹峰进了屋,他命我跪在桌前,拾起根藤条毫无征兆地在我背上抽了一记,我身体晃动一下,听着他冷酷无情的声音道“我这里不比丹阳那容得你没规矩,有几条给我记好了!”藤条“啪”的一声,“第一,见着主人要叩头行礼,不准愣在原地或调头就跑。第二,主人训完话要答复,谨记主子教诲。第三,做错事打碎东西要受罚,罚完之后记着谢恩。第四。。。”他每说一句就抽我一记藤条,我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感觉这似乎已超越我承受屈辱的极限。丹峰对我的反应极为不满,藤条狠狠抽在我脸上!我脸一偏险些摔倒,听着他厉声道“第四,主人的命令不得违背,要立即执行。现在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他坐回椅子里,看着我的脸,神色却愈加阴森“我现下算是明白了爹为何要挖你的眼。哼!”他从桌上的楠木盒中取出一件细长的物件,当啷掷在我脚下,我低头看去是一件退色的宝蓝点翠银钗,心脏猛然揪起,一时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丹峰的眼神冷如千年雪山寒冰“想不想说实话在你,你娘能活多久在我。你若是聪明些,我保你们娘俩平平安安地从这儿走出去。若是执迷不悟。。。”他话还未说完我就扑到他脚下,扯住他的衣襟哭道“求求。。。你,那件事我真的不晓得,我做什么都行,让我见见她吧!”他脸上露出惋惜神色“可惜啊,你还是不明白。今儿先回去吧,反正她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你大可慢慢地想清楚。”一脚踢开我,令侍卫把我带了出去。
被锁在西院一间厢房里,我蜷缩在墙角手里紧握银钗,脑中反复琢磨丹峰最后的言语,愈想愈是心惊胆寒,一整夜未阖眼。次日早门打开进来几人,一个是丹峰,另一个却是初带我入府的耿总管,还有几名侍卫。丹峰目光一扫缩在墙角的我,我登时便反应过来走过去扑通跪下磕了头。丹峰若无其事地道“起来吧。以后跟着耿总管做事,要学得机灵些。”竟绝口不提昨日之事!我抬起头恳求地望向他,他却转头与耿总管道:“去看看前几日新贡的斑豹乌骓,脚程快的紧呢”两人便一同出去了。我站起身欲追出,却被几个侍卫推回房里上了锁。
院子里住着约二十余侍卫,我则在耿总管屋外的厢房里侍奉,耿总管言语极少只简短地指使我做事,到从未打骂过我。我忧心着母亲一颗心如同在火上煎烤,连续几晚夜不能寐,走路都仿佛踩在云端般。
院门打开丹峰走了进来。我走过去伏在他脚下,颤声道:“公子,求。。。你让我见见我娘吧。”侍卫抬来了椅子,他靠在椅中一言不发只瞧着我。虽知此人铁石心肠与丹阳完全不同,我还是一下下在地上磕着头,直至头昏眼花无力地摊倒在地上。末了,他冷哼一声道“愚不可及!你所执着的东西根本就是一钱不值。”便转身走了出去。
我摇晃着站起身,扶着身边水井看着倒映在水中自己的脸,蓬着头满面血污仿似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一般!我身体一软险些坠入那井里,旁边一人倏然拉住我的手,把我直拖入房中扔在椅子里,我凝神一看,竟是那寡言少语的耿总管。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若是想死,别死在这院里,连累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我绝望地掩面低声抽泣起来,他听着我哭了半晌,发出声怜悯的叹息“你哭有何用?是人何尝没有一死,你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过见着一个快死的人罢了。”我张开眼睛望着他道“你知道我娘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见她一面?”他却摇头道“我只是教你不必再痛苦纠结,可没有胆子做那种事,即便告诉了你,你也出不去这院子,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吧。”站起身锁了房门便出去了。
丹峰几乎日日都来问我,神色间也愈来愈不耐烦,我隐隐觉察娘的日子可能真是不久了。一日他命我跪在院里,看我的眼神宛如瞧着一只难以驯服的怪兽,满脸的烦躁与厌恶,开口道“姓林的,你可真是个孝子,兴许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见我连连点头,他似乎笑了一下,命令道“趴下。”我愣了一下就双手撑着伏于地上。忽听见啪的一声凌厉的鞭响,背上传来阵剧痛,我身体不由得向下探去,顷刻间疾雨般的鞭子挟着冷风接连落下,我身体晃动得如雨打残荷般。
片刻他令人住手,看着头埋在尘埃里艰难喘息的我命令道:“爬过来。”我手臂颤抖地撑起身体,缓慢地爬到他脚边,这动作牵动背后伤痛宛如极刑。他伸出只一脚继续命令道“舔我的靴。”我难以置信地愣住,却听见那毫无人性的声音道“你不是做什么都可以的么?”我惨笑一声“是,随便你怎么折辱我都行。”遂低下头伸出舌舔在他那墨色鹿皮靴上。他未发出其他指令我就一直舔下去,直至把两只靴都舔得极干净,连泥土和污垢都咽了下去。末了,丹峰一脚踢开我的脸,看着我呕出淡红色的液体,终于站起身笑道“你既如此听话,就让你见她一面。”
我身形一震,遂被从背后缚了双手堵住嘴,双目也蒙着布拖起身,放在马背上带了出去。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被放下解开眼上的布,我浑然不知身处何处,只隔着窗棱向内望去,赫然看见母亲那瘦弱的身体躺在木床上。她胸口微弱起伏,双目轻阖,宛如安详地睡着一般。我挣扎欲过去却被侍卫牢牢按住,复又被蒙上眼睛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