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谷,从上任谷主华安杰开始便与日壮大,直至今日,已成为一个白道惹不得,黑道碰不得,官府也无可奈何的传奇。
现任谷主华连玉一身武林绝学,制毒解毒无人能及,多年前听说华山千云剑诀独贯天下,华山此辈却无一人能将此剑法融会贯通,便以担心绝世剑谱就此淹没为由,上门索求剑谱,被华山掌门赶下山后给华山掌门下毒,导致华山掌门全身瘙痒难耐,求尽天下神医无果,只得将千云剑谱双手奉上以求解药。
而闲情谷其他人也都十分让人无奈,闲情谷的人们不是什么入谷学习,入谷修炼的弟子,反正都是一些——死人。无论是仇家追杀,官府追杀,武林追杀的人们,只要还有一口气的,都被救过来,而经过生死一劫的人们反而都能看开,从此绝情,无顾世间恩仇,留在闲情谷中只做一只闲云野鹤,而那些恩恩怨怨早已成了前生往事。他们可能是身负绝学的一代大侠,可能是哪个大官的亲人,可能是因为知道某种秘密而被追杀,总之无论哪种,于外面人来说都十分重要。
而闲情谷从来不强迫人们做不愿意的事,如果愿意,他们可以自己将那些秘事写下来,谷主会好好保管,如果不愿,便不会再有人多问一句。因此追杀他们的人担心自己想保住的秘密公之于众也就不敢轻易妄为。
就是这样一个奇葩的地方,才能成就华连玉这张扬无我的个性,一生杀人无数,却被很多人奉若神明。
陌红楼,凤朝不衰的传奇,跟其他的妓院歌坊不同,它少了那些在门口迎客送客的姑娘,只是从院墙中传出声声丝竹,袅袅妙音。若不进楼,很少能见到陌红楼的姑娘们的真容,只能从市井中听说陌红楼姑娘的貌美温柔,因此就算没有迎客送客的姑娘们陌红楼一样恩客不绝。
今天是兮若姑娘每月一次的登台献艺的日子,座位早已售罄。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就好像每个美人的剧本里都会遇到流氓一样,兮若也不例外,一个人扔出一袋金子就要让兮若为他独弹一曲,老鸨也自然出来干涉,那人偏偏不买账,“小爷看上你家兮若姑娘,你陌红楼要是想再开下去,就把兮若姑娘给小爷交出来,伺候好小爷,也许还能给兮若姑娘赎身呢。”
“公子可是工部尚书之子,冯阳之?”在台上的兮若终于出声说话,声音绵绵,如清风拂过琴弦,台下众人惊艳之情更甚。
“正是,还是兮若姑娘有眼光。”
“前些日子公子在云锦楼大出光彩赤身归家,现今这儿还有谁不认识公子么?”反唇相讥,丝毫没给冯阳之留面子。
提及冯阳之的糗事,让冯阳之脸色瞬变。没再多说,便让家奴去把兮若绑下来,没等家奴靠近兮若,便有一身傲然的红色挡在兮若面前。
“是你!来人,先把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给我拿下。”冯阳之一眼就认出这个让他臭名满城的罪魁祸首,更是恼羞成怒。
“上次我能让你不着一缕从云锦楼回去,这次我就让你不着一缕的从陌红楼出去,就当给兮若姑娘压惊。”
说着一身红色闪烁与人群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冯阳之和他的家奴们身上的衣服就成了碎屑散落一地,再次为凤城人们的酒后茶余贡献了一段八卦。
“多谢公子替兮若解围,其实公子不必如此,冯公子不会对兮若怎么样的,公子为了兮若得罪了冯府,冯公子不会就此作罢的。”兮若将华连玉引进内室,其实不需要华连玉出手,冯阳之在此也占不到便宜的,如果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就能大闹这陌红楼,只怕这陌红楼也不会在这凤城屹立不倒。
“我自知兮若姑娘完全可以应付这些,只是这样的事本就不应女子面对,否则要我们男子何用。”若是之前无奈,如今便有我护着,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就罢。“无论如何,也是我救了姑娘,姑娘给我谈一曲吧。”提起衣服,捡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坐下来,静候琴音。
举帕掩口,微微一笑,已然一副倾城姿。“没想到闲情谷谷主华连玉竟是这般无赖。”
“兮若姑娘认识我?”一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杯。“兮若姑娘平常就是以凉茶待客么?”
“纵观这世间还有几人能担得起逸公子这三个字呢?”重新为华连玉冲一杯茶,“兮若这儿门庭冷落,很少有人进来内室,便未曾注意这些。”
逸者,潇洒随性,卓然超群。
轻轻走到琴边,“兮若为公子谈一曲‘汉宫秋月’吧。”
“切切犹闻忆旧年,黄沙淹没汉江山。三千宫阙一家帝,两万韶音几个鸢。泪雨无声皴白指,黄花送雁泣丝弦。清风低诉些些事,昨月始从今日圆。”曲罢,华连玉轻吟,一曲尽叹女子的寥寥清寂。
“兮若姑娘绝非这种命运凄惨之人,若是在这陌红楼中有诸多委屈,何不赎身出来,嫁得如意郎君,凭姑娘的才貌,只怕帝王家都不在话下。”
“如谷主,以谷主如此,不也孑然一身么,兮若以一己之身只愿寻一人白首相依,也不愿草草了此,博得寥寥一生。”
“白首相依?”华连玉缓缓收起折扇,上至皇上,下至百姓,无论是谁,这都是他们心中所向。
清秋渐凉,月上梧桐,都说月半人成双。
送走了华连玉,兮若屏退下人依在窗口,若非一只雪白的鸽子拍打着飞出留下清脆的声响,只怕没人愿意打扰这珠帘下的绣眉美目。
就像这红烛挣扎的跳跃后是无尽的漆黑,就像这清秋努力温暖着后面的严冬,在阳光重新洒满大地时只怕带来的不是温煦而是另外一场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