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孟承天赶至宫中,宫中却已然华灯初起,每月初一和十五凤皇都会安排家宴,而孟承天此时却正赶上家宴开始。
“皇上,户部尚书孟承天说有急事求见。”孙公公贴在皇上的耳旁说道。
“糊涂,今日乃朕的家宴,不见朝臣,告诉孟承天有事明日早朝再议。”
“皇上,奴才也刚才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可是孟承天仍跪在殿外,请求面见圣上。”孙公公一脸难色,斗胆向圣上进言。
“父皇,孟承天一向谨慎,今日只怕真有急事才会如此莽撞,更何况如此天寒地冻,孟承天这么大的年龄只怕会冻坏吧,父皇还是见一见吧。”太子首先替孟承天开口道。
“好吧,传孟承天前厅等候。”
凤皇在孙公公的搀扶下,慢慢的向前厅走去。
“太子真是心地仁慈,还能为老臣考虑,真是社稷之福啊。”淑妃柔柔的开口,打破了桌上的安静。淑妃入宫已十五年有余,当初以十六岁的年龄嫁给初登皇位的皇上,却也是妃位上进宫最晚的一位了。
人道凤皇是个念旧的人,后宫虽年年都有新人,却每年都只有一位、两位的入宫,不似之前的皇上后宫三千,除了皇后之位,本应四角齐全的四妃也只有两位——德妃和淑妃,虽说近日皇上十分宠幸叶修容,但后宫中却都说叶修容长得十分像前任皇后萧襄湘。
“妹妹这话说的,依本宫看,太子是看在孟家千金的份上才替孟承天说情的吧。”主位上皇后开口,半开玩笑的说道。“妹妹还不知道么,天儿一直喜欢孟如漪那丫头,只是这郎有情,妾无意啊。”
提及孟如漪,皇后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凤弈息和华惜玉。
“哦?还有此事?天儿为何不直接请圣上赐婚呢?”叶修容在一边插嘴,人们都说叶修容生的像前皇后,而叶修容膝下无子,为了稳定地位,须得找一位皇子作为辅力,那么萧襄湘的儿子自然是她的不二选择,可是任她如何劝说,太子都态度暧昧,未拒绝也未明确接受。
“让皇后娘娘和修容笑话了,儿臣只是自小和孟如漪一起长大,关系较好而已,不存在所谓的儿女之情。”凤弈天解释着,他也很想大大方方的承认,可是他一直不想逼迫孟如漪,若是他今日承认,叶修容一定会求父皇赐婚的。
“哦,这么说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叶修容拿起手帕,掩嘴笑道。
凤弈天看了眼叶修容,也是无语了。
“妹妹,这话在咱们宫里说说也就罢了,这要是传出去了,只怕会破坏了人家女儿的清誉啊。”德妃在宫里算是时间最长的了,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嫁给了他,如今她每日也只是诵经念佛,虽然不太言语,但是在宫中从不拉帮结派,既不争宠,也不是任人欺凌,在宫里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任他们东长里短的诌着,这边的凤弈息和华惜玉都是什么安静,不置一词,直到主位之人带着一身的煞气回到桌上。
满桌之人都是跟随皇上已久的人,见到皇上如此盛怒,倒也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叶修容,仗着皇上的宠爱,向皇上撒娇道,“皇上,您这是为何事恼怒啊,这孟承天实在该杀,竟敢坏了皇上的兴致……”
没待说完,叶修容便发现皇上脸色发沉的看着她,其他的人也面色不一,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过问朝事。
“皇上请息怒,妹妹也是出于无心……”淑妃第一个开口为叶修容求情。
皇上没有因为淑妃的求情而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接着看着因为惊吓和紧张而哆嗦不止的叶修容,一字一顿的说“下、不、为、例。”
这便是高高在上的主位者,不置一言而屈人之威。
“孟承天向朕禀告严若般是被人杀害,而且严若般生前留下一本账册,记载了他每一笔脏银的去处,居然有人在朕的眼皮底下做这么多手脚,朕真是低估这人的本事!”言及此处,龙目扫过桌上众人,特意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朕已经下旨让孟承天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出账本,太子,你即刻带领一支御林军往严府,保护孟承天、账册以及其他证人的安全。”
“儿臣遵旨。”
本来都要慢慢归于平淡的事情,被一本所谓的账本,竟然惊出了千层浪。
强装镇定的二皇子回到王府后大发雷霆,严若般所行贿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衣冠楚楚的二皇子。
如果这账本上真的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款项的流入和流出,那么这受贿一罪就会被坐实,从此别说与太子之位无望,只怕会被贬为庶人,从此断了皇子这一血脉。思及此,凤弈星便更加如坐针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本账本到父皇的手中。可是面对固若铁桶的严府,又当如何呢。
硬抢?外面那些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守卫之人不是别人,却是太子。父皇会派太子前去看守严府,说明已经开始怀疑是我做的了,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只怕更会让父皇恼怒。
越想下去,凤弈星越来越觉得这是个死局,包围的正是他。
这面孤风黑夜,如坐针毡,严府那面却灯火通明,每人一间屋子开始搜寻账本。
晚宴过后,二皇子匆匆回府,太子领兵去了严府,只剩下凤弈息领着华惜玉漫步在御花园中。
“月明星稀,美人于侧,竟是这种安和静谧的景色。”凤弈息深吸一口气,带着戏谑的口气道。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只盼严若般这一案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王妃切莫忧心,本王一直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咳咳…”这两日身体不太舒服,似乎有感冒之状。
华惜玉见状便立即停下转向凤弈息,将凤弈息的貂裘重新系了一下,一边系一边说“虽说这春天愈发的近了,王爷也要注意保暖啊,出门时应多穿一件的。”
小息,春天之前这些日子最是透骨,你怎么不多穿一件啊。小时候母亲也是,轻轻蹲在他的面前给他整理外衣,此刻母亲的身影竟和华惜玉的身影重合,下意识的抓住了华惜玉的手,眼神切切的盯着她,仿佛是怕她离开一样。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和热切的眼神,华惜玉吓的只想抽离自己的手,无奈被抓的太紧,没能抽开,只好出言道“王爷……”
回过神的凤弈息见到这样的场景,微微一愣,道“本王何其幸,能娶得佳人如惜玉。”
回到戏谑的语气,华惜玉才意识到这又是一幕恩爱的戏码。
“子辰,送王爷回府,”华惜玉面对后面的侍卫吩咐着,又转向凤弈息“王爷衣着单薄快些回府吧,惜玉还想在这儿逛一下。”
“王妃要早去早回,本王在府里燃灯等着王妃。”说罢,王爷带着子辰慢慢像府中走去,不过速度很快,这个感觉,总让人觉得是在逃。
一路逃到王府,不,是走到王府,凤弈息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摒退了所有人,除了子辰,面对着墙上的画卷,轻轻的问道,“本王,刚才可是失态了?”
“王爷,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子辰答着,不过王爷刚才的确是失态了,起码他看出来了。
“子辰,你不觉得很像么?”凤弈息看着墙上母亲的卷画,他是个不善作画的人,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画的最传神的一副了。
“您是说,王妃像夫人么?”
“是啊,子辰,你不觉得她们长得很像么?”
“的确有那么一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像。”子辰也思忖道。
“也许,这也是天意吧。”是天意安排一个能给他带来母亲一样安心感觉的女子,是天意让她留在他身边,忽然的凤弈息有一种不想放开她的感觉。管你是丞相的女儿,管你是闲情谷谷主的妹妹,他都不想放开她。
想到这里,凤弈息竟然感到无比的开心,无比的放松。
信步走向卧室,燃灯而待,是他答应她的。
大约一个时辰,华惜玉夹着一股冷冽的寒风走进了卧室。看见倚在床边的凤弈息,连忙关紧了门窗,走上前去,“王爷,怎么还不休息。”
“我是在…”等你啊,话到嘴边,却被生生的咽下,他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不是因为口舌笨拙,只是太久的防备,已经让他害怕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情感。“看书啊,还有些书没看完。”
“那惜玉先休息了。”脱掉外面的貂裘,站在凤弈息的面前。暗示他应该回避了。
凤弈息却想着刚才的窘态,没注意到华惜玉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王爷!”见凤弈息没有反应,华惜玉只得再唤道。
被叫回来的凤弈息明白了华惜玉的意图,便跟着道,“哦,王妃好好休息吧,本王还要看会书,今天就去书房睡。”
“王爷慢走。”华惜玉福身道。
“过些日子便是四海朝会,王妃免不了要参加盛宴,本王刚得了些布料,稍后命人送来,王妃选一选,做两件称心的衣裳。”
“多谢王爷。”
“那本王就先走了。”略显尴尬的起身,离开。当他走到惜玉身旁的时候,忽然一顿,然后又快速离去。
低垂眼帘,一向冷血的凤弈息,缓缓的在心里泛出了一股酸意。不为别的,只是在她那白色的貂裘上,又出现了一片竹叶。
出了漪薰殿,凤弈息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不如意,唤来子辰,“查一下王妃最近的行踪,切记,不要被发现。”
“是。”子辰领命后便退下。
“华惜玉,我若不望与你成双却也罢,偏偏如今你惹我寤寐思量,无论你心里存了谁,便也只能与我携手与老。”凤弈息回首看了一眼漪薰殿,迈开了坚定的步子。
月明星稀。
只是你心中有一弯月亮遮住了早已根深蒂固的星光,等到一片云朵悄悄的遮住肆意的月光后,才发现如此皎洁的星光早已洒满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