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濛。
子辰带领人马赶到齐府时,发现自己来晚了。
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的尸体还是温热的,都是二皇子的人马。搜遍所有屋子,唯独找不到严若般的妻儿。循着马蹄印记追寻到一条小溪后,再也不见踪影。
留下一群人继续追寻后,子辰片刻不敢耽误的跑回凤城向凤弈息报告。
在小溪对面树林里,母子在确定不会被人追上后跪地叩谢。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请问女侠尊姓大名。”
“嫂夫人客气了,之前受过严大人的恩德,如今救他妻儿也是为了报恩。嫂夫人,在下还有要事要返回凤城,恕不远送。”
“女侠,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嫂夫人,您客气了,只要在下能帮上忙的,您但说无妨。”
“之前我母子被劫,他们用我们性命威胁我夫君,还希望女侠能将我母子已然脱困的消息设法告诉我夫君。”
“这自是应当的,不过嫂夫人最好能拿出一件随身之物,这样严大人才会相信。”
女人看了一下儿子和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饰都被那群人拿光了,实在没有什么能证明的了,于是女人咬咬牙。留下一句“请女侠稍等。”后就钻入树林深处。
片刻,女人在出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一样东西。
“这个肚兜是我初嫁给他时,他送我的,他一定记得,女侠只要将这个东西交给他,他便相信我们是安全的。”
可是,没想到女子接过肚兜后,快剑一闪,母子两人就已应声倒地,眼睛中还闪着不可思议的惊恐。
大约在中午,阳光正盛,竹林深处的软榻上。
“莫如,事情办得怎么样。”
“报告主人,已经办妥,严若般的家人已死,而且我也已经告诉严若般他母子已经被害,他相信是凤弈星所为。”
“那就好,凤弈星一定会设法隐藏他家眷失踪一事,不过相信严若般也不是傻子。”
“这样一来,严若般就一定会翻案了。”
“莫如,你快回去吧,出来时间太长会让人起疑的。”
当莫如换好衣服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巧遇到房间里的如画。
“如诗姐姐,你跑哪里去了,今天早晨起来就没看到你,我怕你没吃早饭,特意给你留下的饭菜,就是凉了,如诗姐姐先凑合吃吧。”
如诗自从记事以来就被训练,学习武艺,训练怎么做好一个卧底,有多少顿没吃上饭的日子,可是主动为她留饭的,如画是第一个。
端起饭菜,看了看一脸无邪的如画,伸手摸了摸如画脸上的伤口,轻声问“都好了吧,这块疤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嗯,如诗姐姐,我没事,有个小疤痕也挺好的,起码不用再担心遇到那个冯阳之了。”
“如画,你真的觉得那天的事是个巧合么?”看着这么单纯、却对自己这么好的如画,如诗真的很想告诉她真相。
“是啊,那天要不是陌红楼那个头牌去那吃饭,冯阳之也不会在那,也就……”实在不想回忆起那天的情况,如画便没有再说下去。
看出了如画的窘迫,如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转开了话题,今后她便来保护她,她已经如此了,让如画能过的简单快乐一点,其实也很好。
又是两天的大雪漫天,今年的雪似乎都比往年下的多了许多。
一盆炉火,一个软榻,一套桌椅,两件貂裘,两卷书卷,似乎成了今冬夫妻二人共处的标配,身旁伺候的侍女们也都安静的立着,不敢打扰眼前这份安详。
自从那天华连玉生日后,凤弈息就特别愿意和华惜玉呆在一起,最近甚至在她的书房里腾出一块地方,摆上了他的笔墨和书籍,就是日常处理事务也都在她的书房,丝毫不避讳她的存在。
其实凤弈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自从那日他送走了孟如漪,策马来到丞相府却不见她,自从那天她带着几片竹叶回到王府后,却没坦言她究竟去了哪里的时候,他就开始跟在她的身边。
“王爷,不好了,王爷…”凤弈息的贴身太监小保子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
“怎么了,慢慢说。”兀自在桌上练字的凤弈息连头都没抬。
“严大人,他,他悬梁自尽了。”
凤弈息手上的笔顿了一下,然后又付于平静。
“知道了,下去吧。”
凤弈息放下了笔墨,坐在椅子上,恰巧子辰冒着漫天风雪走进书房。
“主人,在信德镇附近找到了严若般的妻儿,只是母女已经被杀害。”
妻儿被杀,严若般自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系呢。凤弈息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不仅是凤弈息,一边的华惜玉也陷入了沉思。
“何时死的?”
“根据尸体看,应该是两天前的巳时到酉时之间,这两日一直下雪,尸体都被大雪冻上了,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出被害的时间。两人均是被快剑切断喉咙而死。”
听罢,凤弈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先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华惜玉和凤弈息两个人,两人均是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既然二皇子已经抓到了他们,也成功的威胁到了严若般,在严若般行刑之前,绝对不会杀害他们的啊,更不会去杀害牢中的严若般,让严若般独子承担所有,然后等着行刑,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既然不是二皇子所做的,那又会是谁插手了这件事呢?
这件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人在子辰之前救出了他们,又杀了他们,然后又让牢中的严若般知道自己亲人已经死了,严若般伤心欲绝要翻案,这样才被二皇子杀了灭口。
一定还有别人介入了这件事,可究竟是谁呢,是敌还是友?
凤弈息开始意识到这股势力的存在,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严若般的事情,怎么才能将整个事情的幕后主谋揪出水面,就算不会将他怎样,只要让他失了民心就够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位子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证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夕阳披着一抹艳红慢慢的出现在天际,抚上了凤弈息的双眼,这才唤醒了这位少年的饥肠辘辘,少年这才从椅子上起来,叫上一边软榻上的女子,传了晚膳。
在凤朝,有规定说凡是处以死刑的犯人,是不可以家人收尸的,只是将尸体扔到乱葬岗,任野狗咬噬。
可严若般因为自尽死于狱中,因此允许家人认领他的尸体。在宣布严若般死讯的第二天他的尸体终于被严府的管家认领走。
严若般生前对下人还算赏罚分明,因此管家和之前一些念着旧情的下人还是给严若般办了一个较为体面的葬礼。
墙倒猢狲散,再体面的葬礼也无人问津。葬礼已经持续到了第三天,才迎来了第一位悼念者——户部尚书,孟承天。
孟承天,在凤朝以严于律己、清正廉洁著称,孟府吃穿住行皆是百姓标准,丝毫看不出任何户部尚书的架子。数年前二皇子偶得玉国一夜明珠,赠与孟承天,不料却被这位户部尚书原封退回。而后因为部下滥用职权以失职之罪被贬官,后经太子求情而官复原职,也正是因为整件事情中孟承天的敢于担当,用自己生命为其余未涉案的部下作保,更让凤皇对其信任有加,颇受重用。
“孟大人……”灵堂内的管家和几个仆人哭着还礼,“感谢您还愿意来祭拜我家主人,大家都说我家大人受贿严重,那么多私交甚好的到今天居然没一个人来。”
“管家,你也节哀吧,严大人虽说受贿,但我于他毕竟共事一场,我自当前来拜祭。”孟承天搀起管家,抚慰道。“最后严大人选择自尽,相比也是有悔意吧。”
刚刚站起来的管家听到后又猛然跪下,“孟大人,请替我家大人做主。”
后面的仆人也都跟着跪下,都道“请孟大人替我家大人做主。”
见此情况,孟承天也意识到有隐情,便再次扶起管家,并询问道,“管家何出此言呢?”
“孟大人,老朽还记得当年孟大人以性命为筹码力证同僚的事情,因此老朽恳求孟大人为我家大人伸冤,我家严大人并非自尽,是被歹人杀害的啊!”
管家义正言辞,说的情真意切,让孟承天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管家这么说可有证据?”
“老朽入府管事已有十年之久,我家大人也还算信任老朽,老朽曾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我家大人有一本账本,记录了所有贿银的来处以及用途,大人当时还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于非命,只要找到这个账本就能明白是谁杀了他。”
“那如今账本何在?”
“老朽也不知道,账本一直都是我家大人所收藏。”
孟承天抬头望了一下天空,而后又望向了严若般的棺木,长叹道,“逝者已矣,若承天将此事奏明圣上,那便是坐实了严大人受贿一事,于大人声望无用啊,管家可要考虑清楚。”
“请孟大人为我家大人做主。”
听到管家和仆人们这样的回答,孟承天直起了腰身,“请各位放心,孟某必不负所托,找到账本所在,替严大人报仇。”
听到孟承天这样的回答,管家和仆人们又跪了一地,激动道“多谢孟大人,多谢孟大人。”
这次孟承天没再去扶他们,也许现在唯一能表达他们心情的动作就是这样,跪下,磕头,将自己的心愿寄托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
“来人,守住严府,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保护好府内所有人,阿祥,陪本官进宫面圣。”
冬日的阳光总是格外刺眼,映在孟承天的身上,倒也是映出了一层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