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我来帮你。”
刘媛像是怕姚卿伶听不清，又说了一句。
只是说这句的时候，她眼帘低垂。小手紧攥着手绢。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圆房这种东西，还能帮忙？
像是刘媛这样的官家小姐，就算堕了风尘，也是绝不卖身的。
自从进入到清伶小馆，刘媛连一句妹妹都没喊过，都是直接说你。两人之前肯定生分。何至于受得起她的帮忙。
忽地想起方才的行礼。
只怕是在周浩面前故意装出亲近。
姚卿伶用手沾了水，在石桌上写道：“你想如何？”
“你若是愿意，现在便同我交换衣衫。假扮成我。”刘媛脸上带着决绝，“你同若柳出去。今夜我便留在这清伶小馆中。”
这就叫帮忙？
刘媛压低了声音说：“夜色渐浓。你出去之时带上面纱。尽量避着人。周浩不会起疑心。你我身材相仿。我穿上你的衣服，再盖上盖头。鲁千户一来，我便把灯灭掉。他会当我是娇羞……我不开口说话就成了。”
就算是亲生姐妹，也没几个会如此牺牲。况且不亲。
她倒是打算好了。
姚卿伶长得高，站起来确实是跟比她年长的刘媛差不多。灯一黑，还盖着盖头，精虫上脑的鲁千户自然发觉不了。
但是门口的周浩可不好糊弄。
姚卿伶笑着写道：“你觉得我会答应？”
“你不愿意？”刘媛吃惊，“你分明情愿去死。不是吗？”
姚卿伶笑着摇头，起身回房。心想，这刘媛，并没有什么心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了。听说不同意，她如此紧张。
说得好听，还不知道是谁帮谁呢。
“等等，”刘媛抓住她的手，冷声道，“我原以为，你与她们不同。没想到你也是个宁愿轻贱自身来求富贵的主。”
果然急了！
姚卿伶本不想搭理她。见她多有隐瞒，不想跟她纠缠了。过去跟她有多少交情不清楚，从这简单交谈中。可以肯定，两人之间不是朋友。
姚卿伶看着她，在桌上写道：“你没说实话。”
“实话……”刘媛只知道姚卿伶聪慧，却没料到她如此通晓人心，她一咬牙，说，“实话便是，我对鲁千户早已倾心。”
骗鬼呢？你这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演技可是太假了。
走咯。懒得闲工夫理你。
“你！”刘媛见她仍是要走，上前几步，“君子成人之美。你……”
姚卿伶拉过她的手，瞧了她一眼，嘴角含笑，在她掌心写下一个“谎”字。
心里不痛快。做哑巴真是太憋屈了。这货自己满口胡诌，还来指责自己不是君子之作为。要是能开口，早喷死她了。
“你为何不信？”刘媛问道。
姚卿伶抬手写：“假。”
刘媛心惊，原本她只当姚卿伶是个年幼的哑巴。没想到她的心智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意料。
姚卿伶已经踱步走到房门，相当于下了逐客令。
才听到刘媛问道：“若是我说了实话，你可否成全？”
这小妞，终于！
对于八卦什么的，姚卿伶还是不会错过的。
她立刻转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咱们乖乖进屋说吧。看你作做什么妖。
房门一关。
刘媛便直接道：“想必你对家父之事有所耳闻。家父死得冤。只因为他与同僚饮酒时，对于圣上诛杀功臣之事不做评论，便被锦衣卫大做文章，当即定罪成了胡蓝党。家父为官多年，一向谨小慎微，向来反对结党营私。奈何得罪了奸人。世道不公。我只是想借此机会，接近鲁千户，问清楚加害家父的究竟是何人。当时家父的案件，便是由镇抚司衙门办理的。那那举报家父的小人，鲁千户定然知晓。”
姚卿伶听来，也觉心凉。
世道真是不公。
“你现在知道了。可愿意成全我？”刘媛说道，“我向来不善于曲意逢迎，没有名气。还是逆臣之女。那鲁千户不通诗书。与他亲近的机会，对我来说十分难得。若是我能讨他喜欢，就算事后发现人不是你，也不会怪罪你。”
姚卿伶在纸上写道：“你可想好了？”
一个大家闺秀，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羞辱了。女子贞洁重于一切。
“我刘媛绝不后悔。若你成全，感激不尽。”
好吧。既然你都那么说了。
姚卿伶点头。
刘媛还没得及高兴。只看到姚卿伶先去打开房门，接着风一般朝她而来，一股猛力把她推倒。
她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姚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推我！”
姚卿伶也不知道啊，她原本只想着快速地推她一下，让她来不及防备惊叫出声。
可看眼前的效果。比预期好啊。
不过……
真够快的。超出她自己的想象了。或许因为身体瘦弱，人动起来快一些？
推你算什么。我还要打你呢。不搞出乱子来，你当外面的龟gong是死的？能大摇大摆走出去？
“啊！你别过来。”刘媛回过神。赶紧爬起来，勉强躲开。还撞倒了一个花瓶。
此时。小院里的丫头都听到声响。赶了过来。
“小姐！”若柳惊叫，“小姐。姚姑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刘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一直躲避。屋里的花瓶碎了好几个。直到她看到姚卿伶虽然叫得凶，却没有真的伤她。反而在乱中，似乎在往自己脸上抹灰。
刘媛懂了。她这是想要故意制造混乱。
“哎呀！反了！”小风跺脚，“我就离开那么一会儿。这可是在清伶小馆。我看谁敢欺负我家姑娘！”
看到小风这摩拳擦掌的架势，若柳不甘示弱，赶紧上前护住自家小姐。
完了完了。
姚卿伶看着两个丫头是撸起袖子真干上了。
小风这股子蛮劲，拉都拉不住。
哪里还像是演的。
“你敢打我。敢欺负我家姑娘。扒了你的皮！”小风嗓子尖，生猛得很。
“是你先动的手。别怪我不客气了。欺负你怎么了，都是妓。凭什么你家姑娘就高人一等！做出一副清高样子，骨子里还不是泼妇。”若柳开启嘴炮模式。
两个丫头，扯头发，你掐我我掐你。你一掌我一掌。
小院里干粗活的两个仆妇，都看呆了。
“呦。看不出来啊。平日里这些个姑娘都柔弱得很。连桶水都提不起来。居然打起来了。”
“这你哪能看得出来，还不是逼急了！”
“真新鲜。你看这姚小娘子，身上还穿着喜服呢。霞披也歪了。发髻也散了……”
“你看那刘小娘子那可真叫花容失色。脸都吓青了。”
“这两个小娘子平日里可都是清高冷静的很。居然能打起来。”
“清高还不是装出来的。各自眼红对方，心里早就怨上了。”
……
门外的周浩听到了动静。似乎是闹上了。他本想冲进来看个就究竟。可到底是个男人。不方便，又怕到时候黄三娘追究起来。
“里面怎么了？”周浩高声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是用我进去帮忙？姚小娘子，姚小娘子！”
姚卿伶急得要死。若是周浩闯进来，把刘媛拉出去，那就没戏了。
小风这丫头，战斗力极强。全身心都在扇巴掌。
姚卿伶只好扯了院里看热闹的妇人。一直用手指着小院门。
老妇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旁边的妇人一把，“真是的！光顾着看热闹。要是那周龟er进来，看到这模样。可坏了礼数了。李三家的，我去守着，你赶紧去把那两个丫头拉开。”
“唉！”李三家的听了，几个大步上前。三两下就把若柳跟小风拉开了。
周浩已经把小院门撞开了一条缝。使劲趴着往里看。刚看到衣冠不整的刘媛。就被一双胖手弹了脑门。疼得他晕头转向。瓜皮小帽也歪了。
“娘的！好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呢！”周浩摸着头上的大包，“下手那么重。你想杀人啊。”
“打的就是你这淫贼。你看什么看什么呢！谁是你嫂子。滚！”郑嫂啐了一口，“等会儿东家问起来，我就说你扒门缝了！”
“别啊……我跟你家男人可是兄弟。好嫂子别告状。”周浩裂开嘴笑，“我不是听到声响了吗。里面怎么了？还打上了？”
“有你什么鸟事！”
“姚小娘子怎么样了？”周浩着急了，“东家可是让我守着她。她出了差错。咱们都不好过。”
真是，刚才就不该让刘小娘子进门！
“哼！”郑嫂懒得理他，果断扣好院门，“好得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