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卿伶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朝后倒去。天啊,这下完了。明朝!洪武三十年!洪武三十年!
她这样惊讶,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到底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自己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洪武三十年为什么要惊讶。
“小姐!小姐!小姐……”小风着急,“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小姐!小姐的!烦死个人啊。这不是什么好词啊。做了妓也不能自称小姐啊。咱不是雅妓吗!
姚卿伶飞快地在纸上写道:“以后不许叫小姐!”
“不叫你小姐叫什么啊?”小风委屈,她感觉到姚卿伶生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是黄妈妈让我叫的,为了显出小姐您的高贵啊。大院里其他姑娘,可不能这么叫。”
姚卿伶思绪混乱,明朝,小姐确实是尊称,官宦人家未出阁的闺女才称小姐。看来这妓院的妈妈为了抬高她的身价也煞费苦心。
“小姐,”小风细声道,“你若是不喜欢,你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姚卿伶写道:“叫姑娘罢!”
既然什么不记得了,身世不明。能沦落风月场所,也不该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叫姑娘正好。
“是,姑娘!”小风愉快地应了。
洪武三十年。怎么还有北镇抚司衙门?
姚卿伶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于是她在纸上写道:“北镇抚司衙门,如今仍办公?”
“说来也奇怪。现如今应天府内,所有的锦衣卫衙门都不办公。但是并没有废弃。衙门里当差的人,都穿便服。没有活干,也没人离开。”小风回忆了一下,“那日我去衙门,看到里面都是些小喽喽在赌钱。有官职在身的,全然不见。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多给了一个小哥几钱银子,他才愿意帮我给鲁千户送信。”
敢情那个鲁二爷什么的,还是个千户。锦衣卫不是早在洪武二十六年就被废除了吗?怎么衙门里还有人。
姚卿伶细想,脑袋针扎一般痛。有念头从她脑子里闪过,抓不住。
小风自顾自地说:“话说,鲁二爷人也不错,待姑娘您更是好的没话说。金银细软、新奇玩意儿没少往我们这儿拿。就是相貌不佳,好在尚未娶妻。好歹还是个世袭的千户。虽然锦衣卫现如今失势。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特别是这北镇抚司,以前便跟各地藩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估计更扯不清了。”
小风一袭看似不经心的话,却把当前的形式说得透彻。一个丫头,竟对时事有如此见解。
姚卿伶望着她,觉得十分不简单。
确实。老朱怎么可能真的放弃锦衣卫这把利刃呢。
“姑娘,你别这么看着我,”小风有些不自在,“这些都是姑娘你教我的。况且,咱们攀上鲁二爷,自然是看不上他一个小小的千户。还是为了日后通过他打听更多消息……姑娘你就算瞧不上鲁二爷,也不至于寻死啊。”
小风觉得姚卿伶这次醒过来之后,性格与以往有所不同,不似从前拘谨。一下子嘴门没把住,说了许多。
一个妓子的婢女,胆敢说出这样的话。姚卿伶瞪了她一眼。飞快地在纸上写下:“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或许是性情一急,写出来的字,倒是跟从前一样好了。
“姑娘!”小风高兴,“您是真的好了。”
姚卿伶看着纸上的字,感觉并不是自己刻意为之,自然而然便写出来了。到有点身体记忆的意思。
前面小风说的一段话,倒是让她陷入沉思。
一个婢女,才刚学会习字,哪里来的这样多歪心思。连小风自己都说了,是自己教的。
姚卿伶不免自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从小风口中,隐约透露出,这个姚卿伶有野心,有谋略。一个13岁的小姑娘,已经想好了怎样攀上藩王么?
看来这个鲁二爷的背景,也绝不是一个小小千户那么简单。
结合这次诡异的上吊事件。真是复杂得让人头疼。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我?
手段狠毒,做得滴水不漏。想到有这样的人在暗处算计自己,姚卿伶不禁背脊发凉。
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姚卿伶握紧了拳头,暗暗想着。
此时。
外面的小院门开了,有脚步声。听起来脚步沉稳,有好几个壮丁。
姚卿伶听力超凡,立刻警觉,纸上写道:“有人来了!”
“哼!”小风横着眉,“肯定是周浩那个龟儿来了。他说了,要找人来收拾姑娘你……的尸体呢。”
“他是何人?”姚卿伶写道。
“周浩,是这大院中的龟goong头子。平日里总是一副色迷迷死样。这大院里的姑娘都讨厌他。”小风说完,还呸了一声。
听这脚步声,从院门往她们所在的房间走,还需要好长一段路。姚卿伶估算着距离,心想,呵!不愧是头牌,独门小院,看来住得还不错。
随着开锁声,房门被推开了。
看到床上盘腿端坐的姚卿伶,几个龟gong吓得往后退出了房间。
“妈呀。诈尸啦!”
只剩周浩一人还挪不动步子。
姚卿伶一看。周浩年纪不大,穿粗布圆领衫,腰系红褡膊。人长得不错,还算高大。面白,细眉细眼。
头上的网巾有些松散,腮边的胡子也没有刮净。此时已是半夜,为图方便,只带了网巾便出门了。一看就知道是邋遢随意之人。
“周……周爷……”几个龟儿子哆嗦道,“人还活得好好的呢。这差事我们干不了,你找别人吧。”
他们几个一溜烟跑得没了影。毕竟姚小娘子吊死的时候,他们几个都看到了,还是他们把人放下来的。身子都硬了。
“呸!”周浩心里暗惊,“这……难不成还真起死回生了?”
“周爷!”小风放下床前的帘子,快步上前,挡住他直勾勾的目光。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家姑娘还有气,让你去找郎中吗?你当时还不信,还铁了心要草菅人命,如今你哆嗦什么?心虚呢?”她说道。
“你个死丫头胡说!”周浩稳了心神,不断地往姚卿伶身上打量,“谁草菅人命。我当时说了不救吗?那么晚了,你让我上哪去跟你找郎中。屎盆子别想往老子头上扣。”
“就知道你会赖得一干二净。亏得我家姑娘没事。否则我定要去官府告你们!”小风腰杆挺得直,“现下人没事了,你也瞧过了,大半夜的,还赖在姑娘家的闺房里,想趁人之危,图谋不轨么?”
“这……姚小娘子真没事了?”周浩问道。
“你不都看到了吗?我家姑娘好好坐着呢!”小风看到他那小鼠眼就讨厌,“难不成你还想亲手验验?如今半夜了,你还呆在这儿,于理不合,请吧。”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你是怎么说话的。”周浩看到姚卿伶没事了,想起姚卿伶的美貌,两眼发直,“我跟姚小娘子平日里关系也不错,这不是妹妹有难,哥哥来帮忙来了吗?”
小风嗤声。
哥哥妹妹。你到会往脸上贴金。
“少恶心人了。周爷!”小风嗔道,“我家姑娘,你看一眼就是你的福气了。平日里连我们这清伶小馆你都进不来。现在装什么大爷呢。当心我啐你。”
一边说着,小风一边把人往外推。
周浩直到院门关上了,脑子里还净是那姚小娘子的花容月貌,垂涎三尺。
平日里,老鸨连这院门都不让他接近,见这姚小娘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能进这院子的,都是富家公子,偶有官爷,他远远看过几次,既鄙夷,又羡慕。
小风态度无理,叫他恨得牙痒痒。
周浩看着早已从里面上锁的院门。他呸了一声。
“不就是个小哑巴,连话都说不出。摆什么谱。再怎么傲气,还不是迎来送往的妓子,到了床上一样伺候人!爷爷我还不稀罕看你呢!过几年人老色衰,看你还怎么狂!”他说道。
现在的爷们也古怪。正经姑娘看不上。偏偏捧这个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