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猴子和儿媳妇进入望海楼,巴不得刘少先赶快离开。望海楼既有两个房间,儿媳妇金镶玉想俩人分别居住。老猴子那肯,立即把两床被褥抱到一起,铺好,就把金镶玉抱上炕。开始了……
就在这时,“哐”一脚,门被踢开。微弱的灯光下,谁也看不出谁是谁。一对狗男女满床摸衣裤。来人跨前一步,伸出小簸萁一样的大手,掐住男人的脖子,向上一提,往地上一摔。只听“哽”的一声,那男人背过气去。再看那女人,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正争扎着,不知所措。又一个大汉跨前一步,就想去掐她的脖子。被后面的一位长者喝住说:
“切慢,她裸着身子,成何体统,让她把裤子穿上。”
他这一说,老猴子听出来了,是一个熟人的声音。老猴子仔细辨别,知道他是孙长林。争扎出掐他那个大手,跪地求饶说:
“孙老师,救命啊!”
此时此刻,孙长林和马维安同时听出来,是老猴子的声音。
那掐老猴子的大汉马维安,听出是老猴子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就想致他于死地,又是孙长林阻止说:
“维安,切慢动手,听听他如何说。”
老猴子听说掐他的大汉是马维安,已吓得魂飞魄散。他嘚嘚瑟瑟地说:
“孙老师,看在我帮你安排工作的份上,说句好话,饶了我吧!”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想让孙长林领他的情,孙老师又气又好笑。他跨前一步,不客气地说:
“老猴子你听着,按照你的所作所为,早该下地狱了。你不知羞耻,直到现在还做出了不齿于人类的**行为,你有何面目以对世人。”
马维安气愤以极,大吼道:
“他不是人,是狗,是狼,不要跟他讲道理,就交给我吧!我拧掉他的脑袋,叫他永远闭嘴。”
随着声音,他又把老猴子脖颈掐住,提了起来,就想往地上摔。孙老师说:
“维安息怒,现在还不能叫他死,他是我们中国人,尤其是五美房人共同的罪人,应该让五美房人公审他。有恨泄恨,有仇报仇。”
马维安认为孙老师说的对,应该让五美房的父老乡亲,都看见老猴子的下场。他对两个水手说:
“周四哥,王五弟,找绳子来!”
周四哥和王五弟是他俩找来的两个水手。他们半月前就来到这里,准备到渤海西岸,找游击队,解救狱中的中国人。谁知船和水手都准备好了,恰遇大风,一刮就是半个月,无法出海。现在收到信息,鬼子在密苏里号军舰上,已签署了投降书。他们干的坏事已干完。再跨海找游击队,也无济于事了。决定不去海西了,准备在这望海楼休息一夜,返回故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了老猴子与儿媳妇的肮脏事。所以他们决定把老猴子带回五美房批斗,让五美房的受苦受难人,出口恶气。
周四哥,王五弟没有找到绳子,只找来一条铁丝,马维安用铁钳般的大手,把铁丝弯了个圈,把老猴子捆上,另一头把金镶玉也捆上。现在是夜里,不能马上走,第二天,天一亮就启程。
马维安不让老猴子和儿媳妇穿衣裳,令周四哥和王五弟,每人手中拿一根柳树条子。走一步,打一下,一直打到五美房。还是孙长林老师发了恻隐之心说:
“维安呐,不让他们穿衣服裤子,赤着身体,走大街穿小巷,成何体统,还是让他们穿上衣裤吧!”
马维安有些不同意地说:
“他们不是人,走大街穿小巷怕什么?就叫他们光腚子走。”
孙老师耐心地说:
“他们不是人,可我们是人呐!他们这样赤裸着身体,路人见了多不雅观。尤其是,让那些孩子们看了,多不好啊!”
孙老师这样一说,马维安和周四哥,王五弟也觉得有理,把他们的衣裤扔给他俩,让他俩套在身上,一步一柳条子,抽打着,走了五十多里路,于傍晚回到五美房屯。
押老猴子的队伍刚到五美房屯西口,就见男女老幼近百人,站在大路两旁。千夫所指,骂声不绝于耳。老猴子面无人色,忐忑不安地向前蠕动。“啪”一柳条子,抽在他的后背上。剧烈疼痛使他向前一跳,一头栽倒在地上。牵着他的马维安,手掐着他的脖子往上提,他被提了起来,又扔到地上。老猴子满脸满身是泥,被迫踉踉跄跄向前走。他儿媳妇金镶玉双手捂着脸,一路上不敢见人。被拉着,驱赶着向前走。听到人群中的呼喊,两手中间离开一点缝,模模糊糊见到五美房屯的人,站在道路两旁,发出震怒的呼声。她心里一沉,如堕五里雾中,心里说,没法活下去,不想再向前走了。打了个千斤坠,想死。连在她和老猴子腰间的铁丝猛一拉,使她不得不前行。走到人群中间,人们用手指点他们的头和脸,向他们身上吐口水,扔石子,撒沙子,扔破鞋,脚下踢他们的腿和下体……好不容易进了屯西头。马维安说:
“乡亲们,老猴子一家,靠他们的主子小鬼子的势力,把五美房人糟蹋惨了。他们屠杀了我们几十口人,血债要用血来偿。有冤诉冤,有仇报仇的时刻到了。”
他这一喊,群情激愤,很快就要把他俩撕成碎片。见此情景,孙长林老师说:
“乡亲们,听我一句话,老猴子一家罪恶深重,罄竹难书,我们应该好好地跟他们算账。让他们知道,他们到底欠了五美房人多少血债,对不对?”
众人一听,孙老师说的有理,齐声喊道:
“我们应该怎么和他们算账啊,把他们砸成肉酱算了。”
孙老师继续说:
“乡亲们,我们应该打一个高台,把他们押到高台上,让乡亲们有苦诉苦,有冤伸冤,叫老猴子签字画押,好不好?”
众人中有人说:
“这个办法好,如果我们不分青红皂白把他砸成肉饼,太便宜他了。”
大家吵吵嚷嚷之后,同意了孙长林老师的意见,没有立即下手砸人。
马家门上的妇女,对老猴子恨的最切,马维新的女人站出来说:
“老猴子是个大汉奸,还是个大淫棍,他不仅杀害了很多五美房人,还糟蹋了不少妇女,直至今日,他还和他的儿媳妇金镶玉睡在一起,他不是人,是禽是兽……。”她再也说不下去,哽噎起来。又有一个妇女提议:
“我们要把他和儿媳妇金镶玉绑在一起,遊街!”
“对,把他们衣服扒光,在全五美房大街上遊街!”
孙长林说:
“今天晚了,游街明天进行。”
众人乘着黑夜,在小学校院内搭起高台。
第二天游街开始,经过孙长林等人的劝说,才没有扒掉脱光他们的衣服,而是就这样把他们俩绑在一起游街。
游街的队伍,从西南街进入屯子,向东游到东头;向北走,进入后街;再向西游,直到后街西头。让老猴子和金镶玉跪在台上,五美房的父老乡亲,依次上台控诉他们的罪行。并让他们认罪,签字画押。
五美房屯一千多口人,除了不能走路,不能说话,动弹不得的老人,小孩,都想上台控诉老猴子一家人的罪行。最先上台的是马国士老婆。她是个小脚女人,从她嫁到五美房开始,一直诉到日本投降。老猴子干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血泪控诉,今天在场的人无不义愤填膺。老猴子从十几岁就抢男霸女,五美房稍微俊一点的姑娘媳妇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他给土匪指路,当眼线,纵容土匪抢劫“仇家”;他给鬼子指路,抓劳工,抓勤劳奉士,抓慰安妇……
第二个上台的是王老实老婆,又是一个小脚女人。她控诉了老猴子欺侮王会清老实,什么坏事都往他身上安。军伐混战时期,每次派去抬担架,王老实第一个被挑去。枪林弹雨中,王老实受伤三次,差一点死在战场上。鬼子占领东三省后,王老实家每年交的出荷粮,比谁家都多。王老实一个独生子,按规定不当国兵,挑国兵第一个就挑了他的独生儿子。他儿子无奈,将自己的右手指,用镰刀砍破。因为无法勾枪开关,才免于去当国兵。后来又被挑去当劳工,无奈离家逃跑。老猴子还不放过他家,把王老实抓去。六十多岁的人了,刚走到大连,就死在闷罐车里。
两位老太太控诉后,一个接一个控诉,直进行了两天,还没完。马维安不耐烦了,厉声喊道:
“各位乡亲,我提议不要控诉了,他的罪行,难以控诉完,我们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给五美房人当尿壶吧!”
台下一片欢呼:
“这个办法好!”
“把他脑袋砍下来,给五美房人当尿壶!”
“把他碎尸万段!”
“把他的肉喂狗!”
台下喊声一片,可把孙长林吓坏了。他耽心的不是老猴子,老猴子的二儿媳妇,和刚被抓回来的郑国治和他的女人。而是,现在是无政府状态,马维安等小青年,会不会杀红了眼,把与老猴子家有牵连的人,比如:他的老亲家王会禄,以及他的哥哥王会福。好告状的王英国,以及其他干过一些坏事的人都牵连进去,把这些人一并杀了。如果是那样,这不是另一场大屠杀吗?他忙站出来制止说:
“乡亲们:能不能听我一句话?老猴子作恶多端,应该绳之以法,让大家报仇雪恨,可这应该让将来有了政府,该判刑的,判刑;该判死的,判死。我们是老百姓,不能由我们说杀就杀吧!”
他这一说,引起了群众反感,台下竟有人喊起来了:
“反对包庇罪犯,有冤报冤,有仇被仇!”
甚至有人喊:
“孙老师,你是不是要给老猴子报恩哪!他给你安排了当教师,你就偏向他说话呀!”
台下喊声一片:
“反对包庇老猴子,老猴子一家,该杀不该留!”
台下这么喊,孙长林无地自容,再也不好说什么了,甚至想甩手一走了之。
正在群情激奋之时,东西南北,四方各拥来一伙众人。第一伙是郑家屯的人,领头的说:
“谁是大会的主持人?”
马维安第一个站出来说:
“我是主持人。”
郑家屯领头人自报姓名说:
“我叫郑家兴,是郑家屯推举的临时屯长,我们要求把郑永品带到郑家屯公审。”
马维安翻了翻眼皮说:
“老猴子是五美房人,你们郑家屯人为什么要公审?是不是要包庇你们一家子啊?”
郑家兴大声喝斥说:
“胡说,我们怎么会包庇他,他在我们郑家屯犯的罪,不比在五美房犯的罪少,我们一定要把他拉去公审。”
两屯子人相持不下,眼见就要动手抢夺了。还是孙长林出来劝阻,两个屯子人的群争才没动手。他说:
“郑家屯的乡亲们,五美房的乡亲们,能不能听我这个外乡人说一句话。”
会场一时肃静下来,他继续说:
“老猴子郑永品犯下滔天罪行,特别是日伪时期,他不但勾结鬼子屠杀了五美房几十口人,而且对邻村人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现在五美房人对他批斗了两天。郑家屯人也想伸冤报仇,我们就允许你们拉去批斗一天,好不好?但是,批斗完必须送回来。处理他的权利由五美房人决定。”
他这一说,五美房人和郑家屯人都没有话说了。
最后马维安走下台去,与郑家兴商量一下,说:
“我们就按孙老师的办法,把老猴子一家交给郑家屯人带走,后天早晨五点钟交回。”
双方还签字画押。郑家兴等一伙人刚要走,河西的马家屯;南山南的徐家屯;北山后的洪家屯,都来了人,要求批斗老猴子。
孙长林只好从中调解,决定各屯批斗一天,然后,送回五美房,由五美房人最后处理老猴子。